(你是我三十九度的风风一样的梦)
夕阳西下,一整日的酷热总算过去,胡同里慢慢多处许多纳凉的人,扇扇子的老大爷,卖冰棍的小商贩,零零碎碎的插在胡同两旁。
总会有一些坐胡同里乘凉的阿婆,三五成群的凑成一桌泡上茶点上烟,打会麻将唠着嗑,唧唧喳喳热闹非凡。那个时候阿槿姑娘总会踢踏着一双系带凉鞋,宽松的细麻圆领衬衫,一头凌乱的短发悠哉悠哉的在一旁坐着,喝着绿豆汤啃着大苹果,厚着脸皮指导身旁的阿婆。
“闺女,阿会打,玩玩啊?”
一个六十岁岁的阿婶叼着烟一副老江湖的腔调咋呼着,眼睛被烟熏的眯缝起来,丝毫不掩饰对阿槿姑娘的鄙夷,身旁堆着小山般的现大洋…
“阿锦,你会打么?这群婆婆可是在这坐了十几年了”
忆尤侧了下头问着身旁的姑娘。可不是嘛,从自己记事起婆婆们几乎每天都搁这杵着,他有点担心这姑娘等会再给输哭了。
阿槿怔了怔,心脏不受控的收缩了下。只是被记住名字竟让她欣喜不已,那样的情绪让她觉得陌生,却由衷的快乐,挑着唇打趣的发问。
“忆尤,我要输的交不起房租如何?”
“院里地大物博,蚊子也多。”
“………”
“那我输的若是连饭都吃不起呢?”
“胡同空地多,兜着碗跪那随便你磕”
“………”
虽是赤裸裸讥讽,但此时的忆尤却让阿锦莫名的亲近,至少比方才冷脸装吝啬的房东顺眼的多,这种话才上她的路子嘛。
抛给他一个看戏的眼色,装着矜持的样子笑吟吟的坐在阿婆的宝座上。
“这玩意儿我也是刚摸”
“阿婆阿婶可得让让我”
两只小手熟练的呼啦起麻将,甩着贴在脸颊的短发相当谦虚的寒暄着,像极了清秀脱俗的小少年,
“什么让不让的,搓个麻将还能咋让”
“就是,丫头把钱往桌上搁搁,省得等会输了再给我们鬼扯。”
一群婆婆粗生粗气的吆喝着。
其实打麻将并不复杂,条、饼、万,加上东、西、南、北风和红中、白板、发财,竖着、横着三个一组,加上一对“麻掌”就胡了,就这么简单。但是,现在玩法五花八门,花样越来越多,什么门前清、缺门儿、断幺、飘胡、小七对、豪华七对、海底捞月、岗上开、一条龙等等等等。特别是现在还实行带“混子”,四张“混子”牌万能,啥都顶,这么一来就复杂了。
尤其是面对一群玩了半辈子的老婆婆,没几把刷子谁敢往小板凳上坐。忆尤开始还琢磨着等会这姑娘炸了胡,会以怎样的姿势被阿婆们扯着脑袋往桌上磕。结果半个钟头后,他发现自己担心多余了。
“等等,我碰我碰。”
“停停停,三桶子开杠,哈哈。”
“哎哟,阿婆这炮给我点的,还真舍得。”
“啊哈哈,清一色,快快快拿钱拿钱。别搁兜里揣着了。”
“……”
一共就那几圈,这姑娘指哪打哪,打得婆婆们落花流水丢盔弃甲,几轮下来忆尤手里捧着满满的大毛葛。气得阿婆们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烟头烫到嘴直接含口里用唾沫熄灭“呸。”恨恨的吐在地上。
“……”
“阿锦,你妈妈打麻将很厉害?”
忆尤愣愣瞅着早已厅牌的丫头,这姑娘开透视了吧,这么来事儿不早说,还搞的自己山大一般的压力。
“我妈妈不会,不过我爷爷奶奶是开麻将馆儿的,姥姥姥爷都是搁麻将桌上咽气的。”
“……”
阿锦突然手往前一推。回眸朝忆尤抛了个眉眼,笑的那**光灿烂。
“糊了,拿钱拿钱,阿婆天这么热你发什么哆嗦。”
“………”
绕口的话听的男孩一愣一愣的,果然是遗传没错,忆尤眼睛瞅着抖若糠筛老脸煞白的阿婆,揣兜里的速效救心丸哆哆嗦嗦的往嘴里搁。
“阿锦,不打了不打了,再打婆婆就找你姥姥姥爷磕去了!”
忆尤捅桶身旁笑的花枝摇曳的姑娘,有些哭笑不得。一大把年纪搓个麻将再搓骨灰盒里多窝囊。真要撒手人寰了隔壁阿伯不得拎着小拐棍戳死自己。
几个婆婆听了恼羞成怒,抄起桌子下面的擀面杖扯起嗓门红着脸嚷嚷。
“走什么吊东西,走什么吊东西呐!”
“还晓得要有牌品呐!”
“刚才手气差,继续继续。”
咬着烟一脸的凶神恶煞,身边的大黄被吓得摇着小尾巴杵墙角蹲着,一脸委屈的狗样让人心疼,俩人被喷的一脸唾沫星子耳膜都快破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磕。
“老婆子,还搁这作呢!”
“孙子都饿了,抓紧回家做饭!”
拄着拐棍的阿伯晃过来咋呼着,拎起拐棍气呼呼的指着老伴,瞪着牛眼胡子一抖一抖相当滑稽。
表情扭曲的阿婆依旧眼不离牌,一副泰山崩溃于眼前不动声色的样子,手里攥着那张幺鸡搁桌上猛磕,扯着嗓子嚎嚎着。
“干么丝哎,干么丝哎!”
“哎哟小呆比!咋呼个什么叼东西!”
“滚滚滚,没看见钱都输光了嘛。”
“一天到晚喊饿,也没见少两斤肉!”
嗓子尖锐无比,不唱女高音真埋汰自己了,吓得大伯丢掉拐棍一溜烟小跑回去。忆尤还在一旁拿着扫把嚯嚯想溜院子偷食的耗子,这一叫唤,那耗子吓得整个儿都跳了起来。随后便从忆尤脚丫子上跑过去逃之夭夭,我滴个天…
“艹,”
“这阿婆是社会人你怎么不告诉我。”
“今儿姐妹得撂这了。”
阿锦扯着小胳膊捅捅身旁的男孩,小嘴唧里咕嘟的脏字一点儿不矫情。
“哪有,以前屠宰场杀猪的。”
忆尤凑上脑袋在阿槿耳边小心翼翼的嘀咕着,揪着眉头一脸的无奈。
俩人被三双眼睛瞪的如坐针毡,战战兢兢浑身直冒虚汗,阿锦只得眯着两枚小月牙好言好语的哄着阿婆。
“哎油,婆婆不气不气的,气大伤身,小打小闹而已。为什么要吵架呢?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砍对方几刀吗。”
“来来来,继续继续。指不准这把婆婆您就凤凰变成鸡了。”
“噗…”
语不惊人誓不休,大黄果断被忆尤喷了一狗脸绿豆,又悻悻的杵到门前“唔唔”舔骨疗伤。索性婆婆们光顾着麻将没入耳里,不然桌子一掀直接把阿锦就地正法了。
接下来几轮阿锦姑娘开始开闸放大水,摸着牌眼睛瞅都不瞅就往桌上丢,小手戳着手机磕着脑袋玩起斗地主。
“白皮”
“白皮”
“白皮”
“白皮”
强龙不压地头蛇阿锦还是明白的,忆尤蹲那肉痛的瞅着早已胡牌的阿锦拆排,傻比都瞧出来是在放水,何况如此精明的婆婆,此时却装的傻比不如。
“啊油,这闺女手气也太好了”
“是哎是哎,四轮都摸着一样的。”
“你看要留那么几轮不就杠了么。”
“…………”
直到婆婆手里的票子毛葛越来越多,忆尤手里兜里都空了,这才算功德圆满。
“闺女,你打牌炮放的可真够邪乎的”
“闺女,你这排打得可真是糗。”
“闺女,火候不够,还得再练练。”
阿锦气的跳起来把麻将桌翻到在地,
麻将牌哗哗啦啦散在地上一片狼藉。
“干!玩不起作什么作,你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啊处处都得让着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对对对就是你,说得就是你这没眼力见儿的老太婆!”
“……”
“对于你们这种屁股比脸还大的人我没什么好说的,连个小闺女都磕不过还有B脸乐!一脸兴冲冲的跟喝了大姨妈似的。”
“……”
“装什么老杆子,只要我想赢,你们就是渣!跟我磕麻将也算你们祖坟冒了烟了,姐妹儿欠你的,哪个坟圈子爆炸了把你们这些大傻比蹦了出来!”
“……”
阿锦发起飚相当恐怖,气的胸膛起伏,掐着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好半晌都没人敢吱声,四周寂静无比。但是阿锦还是感觉到身边男孩的肩膀微微颤抖。不禁有些恼火,想笑就笑嘛,干嘛遮遮掩掩的。
“阿锦,走了。”
男孩摇着扇子言简意赅,眼角溢满了愉悦。她也只敢对着三把小凳子发泄满腔怒火了。看着三位婆婆深一脚浅一脚背影,再看看眼前姑娘垂头丧气的委屈劲,不禁哑然失笑,幸灾乐祸的给她扇着风清清热。
“可不嘛,都走了,不然我活腻味儿了敢和这些疯婆婆磕。哎,还真是耸了。”
“不过心情还是舒畅很多耶,哈哈哈”
“………”
看来骂人真是让自己心情变好的一剂良药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