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躲过秦济纠缠的榆桑回到房间后,在窗沿坐下,脑子里乱哄哄绞成一团,心里却是空茫茫的一片。
秦老爷子知道她是去朋友家里玩了,能平安及时回家就好,至于其它的他没多问,也没细想为什么榆桑这么早就回来,只当她已然尽兴了,可秦老爷子不知道的是榆桑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天,从最初的惊吓到后来的惊喜,然后是现在的茫然,情绪起伏波动不可谓不大。
坐在窗台上,稍微平复了心情的榆桑先给清浅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安全到家,让她安心。
为了缓和气氛,逗榆桑开心,清浅特意跟她列了林妈妈晚餐的菜单,还装作生气的语气责怪榆桑不该这么早走,错过了美食。
听清浅痛心疾首地谴责了自己一番,顺带炫耀颇丰的战果,对即将品尝的美食啧啧称赞,不太真诚地惋惜榆桑没有口福。榆桑配合着道歉加哀叹,并保证以后去清浅家一定要一雪前耻,弥补今天的损失,最后还麻烦清浅转达一下她的感激之情,感谢她和她的家人热情的招待,中午的那顿饭已经很是丰盛了。
而林清浅听到这里,不知为何,匆匆结束了通话。
挂了电话,榆桑也没有介意清浅明显故意气她的语气,她口中详细描述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当然不能成为她冥想的理由。此刻榆桑的脑海里铺天盖地地涌现的是刚才林爸爸的话,瞬间就陷入自我世界的沉思之中。
“榆桑,我知道在茗桦的事情上,你功不可没,浅浅多亏你的帮助,才能走出失恋的阴影。但是作为浅浅的爸爸,我想跟你探讨探讨到底什么才是好朋友。我知道你是个独立坚强的女孩,遇到事情总想着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不想麻烦朋友。我今天告诉你一个道理,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不能帮朋友排忧解难的根本就算不上朋友。你试想一下,今天要换了是你,浅浅遇见难事,她却死扛着不跟你说,你会怎么想,是不是会怀疑是自己做得不够好,自己这个朋友还不够格,所以不能成为浅浅求助的对象。‘朋’字的构造很奇特,它是由两个月组成,顾名思义,朋友是需要平等相待,互相扶持才能走得更远,友情才能更加长久。我欲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会失落吗?”林渊一开始谈话便直入主题,劝榆桑要学会与朋友分担。
林渊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他的心肝宝贝浅浅为了榆桑的事儿懊恼纠结,他不能允许那样的情况再次发生,他必须点醒榆桑,好好开导开导这个过于倔强的女孩,如果她不停劝,那他就能强制要求她离浅浅远一点,毕竟这个榆桑身上有太多秘密,感觉背负着太过的东西,如果不能对朋友明言,那说明事情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为了不再让清浅烦恼,也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于情于理,林渊都不能让榆桑继续跟浅浅接触下去,风险太大。
“我会失落。”榆桑实话实话地回答了林爸爸问题。
“你想通了就好。”林渊无疑对榆桑的回答很是满意,认为这是她妥协的节奏,至少肯考虑接受他的建议了,这是好事。
“林叔叔,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行吗?关于如何做朋友的。”榆桑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将进入她一直以来最关心的话题,探究这些年来她最想要弄清楚的真相,那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很久很久,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你问。”林渊以为榆桑还有关于他所说的话题的一些疑问,自然十分乐意为她解答,在他看来,榆桑将要问的问题跟他之前所说的是在一个频道上的,全不知榆桑已经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背叛朋友的人,应该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榆桑问得镇静,仿佛就是在接着林渊的话题,又仿佛是在跟他坦白,即将告诉他一些她隐瞒的事情。
“看具体的情况而定,不过朋友相交贵乎信义,这种人出卖朋友,不值得深交,甚至应该把他从朋友的名单中剔除出去,老死不相往来。”林渊讲明了自己的观点,话说得有些重了,他以为榆桑所谓的朋友是指清浅,他必须要给榆桑打个预防针,极力避免自己的女儿受到伤害。
“如果有一个人因为朋友的背叛,死了呢?”榆桑一步步地接近自己一早就设定的目标,将她与林渊的对话一步步地引入她设定好的轨迹之中。
林渊听完榆桑的话,猛然一惊,他的目光变成了前所未有的犀利,在这一刻,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榆桑和他的谈话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划定的范围,朝着未知的方向飞速前进,至少对他来说是未知的。
“那要看那个人的本质是怎样的?如果他是邪恶的,那他的朋友背叛他,是匡扶了正义,理应受到嘉奖;如果他是善良的,那他的朋友出卖他,是助长了邪恶之风,违背了法律道德,肯定会受到制裁。”林渊将事情分为两种情况,以当事人的善恶来决定所谓朋友的背叛正当与否。
林渊之所以会在察觉谈话已经偏离他预设的主题后,还是乖乖地回答榆桑的问题,正是因为他可以确定榆桑是带着目的为这个问题的,至于这个目的是什么,他很想弄清楚,因此林渊选择配合榆桑的问答游戏。
“您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秦榆桑没有正面回答林渊这个关于善恶的假设,她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
“我坚信。”林渊半点不耐烦都没有表现出来,很认真地回答榆桑这些看似毫不相关,莫名其妙的问题。
“洛旃枇,您觉得这名字熟悉吗?”榆桑终于不再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林渊的反应很快,立马想清楚上面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跟洛旃枇的联系,将矛头直指榆桑。
“他是我爸爸。”榆桑承认地直白坦然。
“离开浅浅,别自欺欺人,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的话,我不能让你继续待在她身边,你的动机就不单纯。”林爸爸抛出这么一句话来,阴暗封闭的环境加重了这句话的语气,使它更具有震撼人心的效果,力度不小地打在榆桑有些忐忑不安的心上。
“您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吗?”榆桑想让林渊直接开门见山,不要转移话题。
“浅浅只是个孩子,当年的事不关她的事,她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你对她却是别有所图,这对她不公平,你也不适合再当她的朋友。”严肃的语气,林渊对自己做出的判断显得相当笃定,他要做的就是让榆桑离清浅远一点,现在的榆桑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居心叵测,用心险恶的恶徒。
榆桑不否定,不应答,静等着林渊继续。
“既然你是旃枇的女儿,那你接近浅浅的目的肯定不单纯,难道不是吗?”林渊毫不避讳地点出榆桑隐藏至深,不为人知的用心,想要逼迫榆桑承认自己的不良企图,这样他才能找到突破口,让榆桑主动答应远离清浅。
榆桑还是保持静默,不动不说话,木偶一般地站在林渊的面前。
“我对不起栴枇,但我的女儿不用承担这个罪过。我必须提醒你,这么多年过去,就算你最后成功了,也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白费力气而已。如果你一意孤行,不会有好结果。”事隔多年,对当年的事情也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旁人不知道的内幕消息,保守的林渊并不看好榆桑。
“一句道歉,及不上父亲当年溘然长逝时母亲的悲痛欲绝,抵不了这么多年恨意充斥心间的痛苦折磨,父债子偿的说法流传千古,想来是没有错的,你的女儿是无辜清白的,那我的父亲和母亲就是罪有应得,活该受死,应当受苦吗?”榆桑被那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激怒,爆发了苦苦忍耐的怨念,压抑多年的质问脱口而出。
“你父亲当年的死源于他当年的决定违背了众人的意志,惹起多人的不满情绪,阻碍了一些人的利益,才会被合谋秘密除去。其中的因由盘根错节,纠葛不休,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林渊做着在榆桑听来苍白无力的辩解,等同于无用的狡辩。
“言外之意,你们便可以逃脱罪责,高枕无忧,安享富贵吗?做了亏心事,夜里不会噩梦缠身,不怕天理昭昭的报应吗?”榆桑气愤难平,出言顶撞。
“当年的事说了你也不会懂,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言尽于此,至于听进去多少,就看你自己了,我能理解你为父亲不平的心理,对他的离世我感到很抱歉。当年梓黎和旃枇的感情我一清二楚,他们相恋相守的种种情形我也是亲眼所见,感触不比你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把旃枇当作兄弟,也曾想过完成他的心愿。但是水太深了,我着手准备的时候就已觉得无能为力,待要继续下去,力不从心的感觉越发明显,到最后不得不停下所有的动作,中断进程。如果你还纠缠于陈年旧事,不能忘怀,一条道走到黑的话,我奉劝你一句,到头来只怕是伤人伤己。”林渊见榆桑怨气甚深,觉得多说无益,不想再做无谓的解释,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劝她回头。
榆桑觉得自己方才似乎被负面情绪牵制住了心性,慢慢控制住内心起伏不定的波动,等到她的心情平复下来,才开口说话:“既然你有悔过的意思,那作为参与者,帮凶,你肯定知道具体的细节,当年的事是怎么操作的?请你详详细细地告诉我。”
“我想你是误会了,当年的事,我没参与。”林渊说的话远远超出了榆桑的意料,他说自己并没有加入当年的那个行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