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呼呼的暖气让车里暖哄哄的,榆桑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腿上的湿意因为暖的缘故也变得微不可察,她附下身揭掉了盖在小腿上的毛巾,想着把湿的地方晾出来,让它能干得快一些。
“盖着。”下一秒,秦炽烽对榆桑的做法提出了反对意见,语气有些严厉,甚至带着微微的怒气。
榆桑虽然不明白秦炽烽莫名的火气因何而起,也不懂他坚持让她盖着毛巾的原因,但她还是选择乖乖听从他的命令,将毛巾重新盖在了小腿上。
“捂着。”榆桑完成来了上一个指令,下一个紧接着下达。
对秦炽烽的话,她只有遵从的份,不论是从长幼关系上,还是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铁律考虑,她能做的就是照办。
秦炽烽对自己的话也没有半句解释,说完那两句命令式的话就没有后话了,榆桑就没有主动搭话的习惯,以前不会,现在自然也不会,如此一来,车内只剩下沉默了,两相无言是秦炽烽和榆桑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不知算不算美好,但无疑是和谐的。
这种和谐持续到停车后的一分钟,因为下一刻秦炽烽抱起了刚下车,还没站稳脚的榆桑。毫无准备的榆桑自然吓了一跳,反抗是必须的,虽然没成功,但并不代表她没尽力。
“到家就放你下来。”秦炽烽偏过头对持之以恒地努力,却始终挣扎无果的榆桑低声吼到,希望借此缓解榆桑略显吃力的反抗,让她能省些力气。
不知是碍于对手过于强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榆桑听完这句话之后,停止了挣扎,任由秦炽烽抱着她走回秦家。
秦炽烽稳稳地抱着榆桑,介怀的是榆桑的手没有搂住他,头也没有靠在他怀里的趋势,整个身体分明还是在抗拒他,即便不若以往的那么明显,也没有那么大的动作表示,但那种潜意识里的拒绝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与秦炽烽的耿耿于怀不同,榆桑此时在意的是她恍恍惚惚记得自己第一次享受公主抱竟然是拜秦炽烽所赐,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第二次,虽然前一次没有太深刻的印象,有些模糊不清,但在她的记忆里确实是存在的,而这一次是在她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从未有过这种体验的榆桑难免尴尬。
“谢谢。”即便不好意思,榆桑也没有忘记该有的礼貌,几乎在秦炽烽放下她的同时,对他尽管鲁莽却不失关心的行为道谢。
“不必,以后都不用。我们之间,不需要。”秦炽烽说这句话时,眼睛直视榆桑,目光灼灼。
榆桑没有应下,而秦炽烽就那样看着她,好像如果她不松口答应下来,他便会永远盯下去一样。
“好。”抵不过秦炽烽的眼神逼供,榆桑败下阵来,应下了秦炽烽的要求。
“回房去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下来,别感冒了。”秦炽烽嘱咐完榆桑,又出门去了,脚步有些急切,不知干什么去。
“回来了,桑丫头。”秦老爷子唤回了榆桑追随秦炽烽的目光。
“我回来了,秦爷爷,华爷爷。”榆桑笑着回秦老爷子的话。
“桑丫头,炽烽送你回来,他人呢?”秦老爷子向榆桑询问一眨眼功夫便无影无踪的秦炽烽的行踪。
“他好像有什么急事,又出去了。”
“什么事那么急,回来都不打声招呼。也不知道把人先安顿好了,毛毛躁躁的。”秦老爷子好像对秦炽烽来去匆匆的做法相当不满意,当着榆桑的面就嘟嘟囔囔地指责开了。
“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榆桑为秦炽烽辩解了一句,虽然看秦老爷子的表情没有真的责备他的意思。
“桑丫头,你和炽烽去哪了?”秦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榆桑,脸上的表情八卦十足。
“随便逛了逛。”榆桑没有说出实情。
“桑丫头,外头的积雪挺厚的吧。”一旁的华伯接茬搭话。
“你这裤腿怎么是湿的?刚走路走的吧,也不会把人带到好走一点的地方,跟女孩子出去,也不知道注意点。桑丫头,赶紧的,收拾收拾,回头别着凉了,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快去,快去。”经华伯的提醒,秦老爷子这才打量起榆桑,发现问题之后,连声催促榆桑去解决问题。
“诶。秦爷爷,那我先回房了。”榆桑遵照秦老爷子的吩咐,往楼上走去。
“去吧。”秦爷爷挥挥手。
伫立在原地的秦老爷子望着榆桑的背影,想到方才秦炽烽抱着榆桑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四十年前的旧事,场景是何其相似。他同样是事件的旁观者,迥然不同的是心态,此时的是欣慰,而彼时更多的是心酸。更巧合的是,两件事的原因都是相同的,都是在下过雪之后,雪天路滑,男孩担心女孩会摔跤受伤,强行把女孩抱起,女孩尝试挣扎,可男孩的态度是不容拒绝的强硬,女孩最终只能妥协放弃。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另一个男孩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事发地点,目送他们离去。或许是因为那次的亲密接触,男孩和女孩的关系迅速升温,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成为人人艳羡的情侣,情深意浓。而那一刻的软弱退却,注定那个男孩成为局外人,静静地目睹此后一系列事情的发生,结束,乃至消散。
“如果那时候,我追上去,英雄救美,把她从他手中夺过来,是不是她就会对我另眼相待,事情的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啊,你说?”秦老爷子的话很轻,与其说是问跟随在身边的华伯,不如说是喃喃自语来得更恰当些。
“这次会不一样的。”华伯回了话,给出了否定答案,却不是在回答秦老爷子的问题。
“是,是,这次会不一样的,炽烽那小子跟我当年不一样,他不会允许自己步我的后尘的,眼看着桑丫头离开他,投入他人的怀抱。”华伯的话虽然答非所问,秦老爷子却是听懂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好似想到什么好事,笑意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大约十五分钟以后,秦炽烽回来了,榆桑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他也没跟坐在客厅里的秦老爷子问好便急匆匆地上楼了。
榆桑的房门是紧闭着的,秦炽烽也没有敲门的打算,而是从进门就提在手里的大袋子放在了门口,然后转身离开了。下楼的时候,被他一直忽视的秦老爷子叫住,唤进了书房。
收拾完毕,打开房门的榆桑自然一眼就能注意到房门口的那个明晃晃的大袋子,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不是没有想过把袋子原封不动地退还给秦炽烽,但一想到那样做之后带来的后果,榆桑还是决定暂时收下。她把袋子拿回房间,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双雪地靴,新潮的款式,不错的质量,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榆桑看着盒子里的那双鞋子,久久不能移开视线,她在斟酌要不要告诉秦炽烽她其实有好几双雪地靴,只不过是今天刚好没穿罢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既然秦炽烽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想必是知道了。而洄冼所说的那件事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而榆桑考虑的是要不要说与秦爷爷,寻求他的帮助。她也很清楚单凭她一人的微薄之力,是不可能和那个人抗衡的,那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徒劳无功。一抬头,床头柜上的全家福攫住了她的注意,霎时间,她便下定了决心。
父子俩的谈话结束,一前一后来到客厅的时候,榆桑正站在那儿,挺直的腰板,坚定的目光,交叉而握的双手紧贴在腹部。当秦老爷子和秦炽烽并排站立的时候,榆桑向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九十度的角度,三秒钟的停顿。
榆桑的郑重其事让父子俩没有出言打搅,而是静等着她即将说出口的决定。
“秦爷爷,我决定放弃。请你们以后不要再为我的事情劳神费心了,我也不会再计较过去的恩怨纠葛,往事已矣,就让它们随风而散吧。我们家为那件事失去了那么多,如今母亲也随父亲而去了,她肯定不希望我再陷在过去的事情中,无法自拔。您为我们家,为我,为我母亲,为我姥姥做得已经够多了,我以后就陪在您身边,做您的乖孙女,好好地上学,专心学业,做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大学生,您说好不好?”榆桑对着秦老爷子和秦炽烽陈述完自己的决定,笑盈盈地瞅着他们,一脸期待。
“好。桑丫头,你只要记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老头子我都是那个支持你的人。”秦老爷子走上前拍了拍榆桑的肩膀,摸了摸她的发顶,一派慈眉善目的模样。
秦炽烽没有上前,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此时榆桑脸上呈现的笑脸是前所未有的灿烂,他之前从来没有在她身上见过这般明媚的笑容,尽管他喜欢她这样笑,可不知怎么的,她的笑让他感觉不真实,让人那么的不安心,还是在听完洄冼的那番话之后。也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榆桑的笑里多了强颜欢笑的成分,但她的眼里满是真诚,使看的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