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住韩子龙的人向两侧闪开,让出一条路。
来人披着件修车的衣服,嘴里叼着烟,晃悠着走近。
当看清韩子龙之后,脸色骤变,整个人都僵住了,嘴巴微张,唇边的烟顺势掉在了地上。
“二哥!”被韩子龙制住的那位带着哭腔喊道,“愣着干啥呢?赶紧弄死他!”
“你丫闭嘴!”来人怒喝一声,满脸堆笑对韩子龙说,“恩人,你咋跑我们县来了?”
这人,正是之前偷了孙小梅尸体,被韩子龙打了一顿的杜彪。
“我不是你恩人。”韩子龙打量着修车铺的规模,“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固泉县人,而且看这架势,混得还不错。既然有这么个稳定的买卖,你还偷尸体干什么?”
杜彪笑了笑说:“其实这铺子是我哥的,他才是固泉的地头蛇。我不喜欢修车,累得要死还不咋挣钱。卖尸体来钱快啊,又没啥成本。这不……以后不能干了,我就回来帮我哥看店了。”
韩子龙冷眼扫过周围的人,目光最后落到杜彪脸上,却没有说话。
杜彪心领神会,咳嗽一声,对周围人摆了摆手:“这位是我过命的兄弟,都是误会,没事儿了,该干啥干啥去?”
旁边那人脸色青肿,鼻子还往外流着血,不服地说:“可是二哥,我可是被打了。”
杜彪脸色一沉,怒道:“谁让你跟人装逼来着,不会好好说话么?我告诉你,这兄弟是在教育你,让你长点儿记性,收敛点儿作风。要不然哪天碰到个更横的,一刀子就要你命了。”
“我……”那人还要说什么。
“少废话,赶紧滚回去!”杜彪打断他。
那人咧着嘴,感觉都要哭了,犹豫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可是你看,我这个胳膊掉了,这还怎么干活啊?”
杜彪愣了愣,觉得他说得对,转头对韩子龙赔笑说:“兄弟,你看这……能不能给他接上?”
韩子龙叹了口气,抓起那人的手臂,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往上一顶。又一声轻微的脆响,脱臼的胳膊已经接上了。
杜彪找了几个人,把韩子龙的车开进店里,嘱咐道:“好好修,要和没撞之前一样。”
那几个伙计应了一声,就各自忙活去了。
随后,杜彪把韩子龙领到了旁边的招待间里,让人给泡了杯茶,又拿出一盒烟,递给韩子龙。
韩子龙摆了摆手:“我不抽烟。”
“不抽烟好!”杜彪把手抽回,笑了笑,给自己点了一根。
韩子龙微微一笑,说:“你管我叫‘恩人’,这称呼怎么来的?”
杜彪往他身边凑了凑,两手扯着自己白背心的领子。露出脖子上挂着的黄符和六枚铜钱,压低声音说:“真好使啊!我那屋又放了几盆植物,这次都生长的不错。还有你让我睡在糯米上,你是不知道啊,一宿糯米就黑了。我现在每晚上都得换新的。这要是不遇到你,我可能没几天活头了。救命之恩为大恩,所以……”
“行了,我知道了。”韩子龙打断他,“恩人”这个称呼他实在听着别扭,转移话题说,“孙小梅的尸体呢?”
“火化了。”杜彪说,“本来我打算埋掉,转念一想,还是烧了比较稳妥谱。骨灰撒在葡萄树下了。”说完,他隔着招待间的玻璃墙,伸手指了一下屋外的葡萄架。
韩子龙望着葡萄架,感慨道:“尘归尘,土归土。这个人彻底消失了。”
杜彪又问:“你来固泉县干啥?”
“抓鬼。”韩子龙直接说。
杜彪愣住了,悄声问:“我们县闹鬼?”
“没错。”韩子龙点头。
“需要帮忙不?”杜彪眼睛睁得很大,拍着胸脯说,“别的地方不敢说,在固泉县,我还是有点儿实力的。如果你需要外援,尽管找我。”
韩子龙收敛笑容,严肃地说:“你知道老罗头吗?”
“收破烂那个老头儿?”杜彪脱口而出,显然他是认识的。
“就是他。”韩子龙低声说,“他有个儿子,前几天死了,就埋在他家院子里。这老头儿受打击比较大,整天喝闷酒。我与他儿子有些交情,怕他猝死。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
“有这种事?”杜彪诧异地说,“他儿子叫罗骏,我认识啊,那小伙子在市里工作,据说还有个家境殷实的女朋友。怎么说死就死了?啥时候事儿?也没听说老罗头办过丧事!”
“这件事比较复杂,我没办法和你解释太清楚。”韩子龙说,“目前知道的,就是罗骏死了,老罗头身体每况日下。估计不办丧事也是没钱,匆匆埋了省事儿。”
“那他女朋友呢?”杜彪接着问。
“造化弄人。”韩子龙无奈地叹道,“她女朋友自杀了。巧的是,尸体被人挖出来,通过海鲜店老板的手,卖到了大槐树村。”
“大槐树村?”杜彪难以置信地说,“这也忒巧了。罗骏死了,他女朋友也死了,尸体还被卖到了他的家乡。销售渠道竟然是海鲜店老板。我怎么觉得……巧合得有点怪!”
韩子龙沉吟道:“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着一切向前发展。事情看起来顺理成章,实际上每一个环节发生的概率都不高,却又真实发生了。”
“反正我是想不明白。”杜彪晃了晃脑袋,吐了口烟,“不就照顾老罗头么?包在我身上了。”
韩子龙笑道:“那就多谢了。”
“小事儿,不值一提。”杜彪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接着从烟盒中抽出一根,夹在手里,疑惑地说,“到底是谁偷了罗骏女朋友的尸体?”
韩子龙从上衣内侧的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杜彪:“见过这个吗?”
照片上,李飞雪的尸体穿着婚纱,面色惨白,精致的五官毫无生气。
杜彪看后脸色骤变:“竟然是她!”
“你认识?”韩子龙大为惊讶。
杜彪缓缓说:“这女孩的身份我不知道,但这个尸体我见过。当时我搞到了一具刚淹死的女尸,去找海鲜店的老鸦登记。刚聊两句,又有个人来登记,那人拿的照片就是这张。”
“那人长什么样?”韩子龙问。
“不清楚。”杜彪思索着说,“那人用丝巾遮住了脸,还戴了个帽子。当时只是觉得那种穿着打扮很二逼,现在一想,穿成那样应该是为了隐藏身份。”
“越来越复杂呀!”韩子龙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修车的伙计走过来,敲了敲招待间的玻璃墙,又指了指身后的那辆车。
杜彪冲伙计点了点头,对韩子龙说:“你的车修好了。”
“多少钱?”韩子龙站起来,掏出钱包。
杜彪脸色一沉:“瞧不起我是吧?”
韩子龙无奈地叹了口气,心说拒绝收钱的说辞为什么总是这句?
他把钱包收了起来,掏出一张黄符,递给杜彪,淡淡地说:“这是化煞符,贴在床头。”
“干什么用的?”杜彪疑惑地接过来。
韩子龙抬步往外走,边走边说:“这张符,能让你身上的死气尽早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