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虚空·天回之巅】
没有雪花在纷纷扬扬地飘落,但周围的温度却在急剧地骤降,冷的要把每一口空气都凝结成冰渣,碎落在地上。
黄昏时分,火铜色的霞光将支撑在天回之巅的巨大天回阁照射得如同一块在火光中浸染的水玉。
从阁门蔓延到王座前十丈的议台上只坐着算凤栖在内的五个人,座椅上铺着厚厚一层雪貂白绒,拖延至椅脚,像是一件披风。议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回形透明容器,里面盛满了芳醇浓郁的红酒,五个金色底座的琉璃酒杯围绕着巨大回形容器在空中缓慢旋转。
芩凰从黑色绒毛披风包裹的袖口中伸出他纤细带着黑色指套的双手,右手白皙细长的手指牵引着指套轻轻一转,带动着轻小的铂金铁链发出叮铃的声响,一个酒杯就已从那永无止境的循环中跳跃了出来,浮游到芩凰的手中,被他轻轻握着,但指套在杯壁吱嘎吱嘎的摩擦声让人觉得那杯子随时都要在空气中碎裂。
棽凡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高高的斗篷领子遮住了他的整个脑袋,尽管看不见,但还是骨头磨合中碰撞出吱咯吱咯的响动,他从口中吐出一颗紫色的珠子到台面上,说道:“凤栖天爵,这颗鸿珠里面蕴含的灵元十分强劲,但是我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没能将其中的半点灵力融合到体内,你是天氏一族的大爵士,想必见识比我广,赏个脸替我看看?”
珠子通体红色,里面分布着既像云又像雾的东西,如同龙卷风一样在其中做无规则的周期运动,那样子看起来,像是在挣扎着想要出来,迹象十分紊乱,仅仅在这珠子外围都可以感觉到它所蕴含的巨大灵力,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压抑之感。
凤栖左手闪着雾一般的辰光,微微一转,红酒就从回形容器中呈水柱状盘龙式地滴入芩凰的酒杯,当酒覆盖一半时,才自动退回容器中,然后他右手经脉中喷涌出一条红色的丝状物,将那颗闪着诡异红光的珠子卷回右手掌心,红色丝状物又隐入肌肤,没有任何痕迹。
凤栖眸子一亮,眯着眼微微思索片刻,随之才回答道:“这珠子于你我看没有半点用处,我看不如给我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凤栖看棽凡眼中那一丝的不情愿,不禁有些厌恶,吞噬者贪婪的天性真是深入骨髓了,皱眉道:“怎么,跟着我你没少捞好处吧,我猎捕元兽,你拿到的鸿珠还少么?”
棽凡噤了声,低下头去,一寸长的睫毛也挡不住他眼神中的默默哀伤,对于棽凡这样的吞噬者,当然不愿意放弃每一次吞噬鸿珠的机会,他们只能依靠吸食灵元来提升灵力的阶衔,自然不会甘心。
芩凰抿了一口红酒,像是蝙蝠吸食到血液一般,暗红色的瞳孔微微放光,还不忘舔几下嘴唇,而后将酒杯放在议台上,杯里余下的红酒随着他瞳光的强弱,咕咚咕咚地沸腾起来,直至蒸发净尽,他望向凤栖,眼神迷离而涣散,不知道意在何为,:“哥哥,我应该这样叫你吗,你还认我这个弟弟么,大天爵?”
凤栖并没有直接看向芩凰,而是把玩着手中的那颗鸿珠,薄唇一闭一合:“你杀了父王,我理应杀了你才是,不过羽神族总得有个狗看门,你说对么?”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平静,并没有一点怒意,反倒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芩凰耸了耸肩,一脸谄媚的笑道:“稚玮那老头子想再传位于你,可你想想,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既然做了大爵士,这羽皇的位子还是我来坐,他那么坚持,我也不介意他在地狱继续固执,你说对么,哥哥。”
眼前闪过一团漆黑,再睁开眼,就看见凤栖的羽翼尖端对准自己的双眼,想要刺下去,但还没有付诸行动。
“我的好哥哥,你还真想,杀了我呀,杀了我,羽神族就灭亡了哦,我不介意,你也不在乎么?还是说,你也有了意向,想继任羽皇了?”芩凰眼中是泛滥成灾的嘲讽,他笃定凤栖不敢对自己下手,杀了自己,遭殃的可是整个羽神族,他不可能保证在监护天皇的同时,还有额外的精力耗费在守护本族上。
凤栖身后像是笼罩了一层鬼影,让周围的空气像是冰冷的寒流,让人呼吸有些沉重,他平静地笑了笑:“我真的很想杀了你啊,可是你连心器都还没有种植啊,怎么说,不够格啊。别传出去,我堂堂大爵士欺杀一个连心器都没有种植的羽皇,我的面子,可是要掉价的。并且,我希望你收起你的自信,羽神族的灭亡,真的和你挂不上边,一个瞎眼皇帝,有与无,真的不重要。”
芩凰脸色有些铁青,双手一把弹开凤栖的一对羽翅,空气中的响着锁链在羽翼上的金属声响,弥漫着一股火药被水浇灭的味道,总之,很不好受。他起身,回过头盯着凤栖的双眼,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抖了一下黑色的绒毛披风,上面的黑色绒羽被抖落了下来,绕着他周身旋转,他的身形化作黑色的浓雾与羽毛交织,向阁门外席卷而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只有一根黑色闪着光泽的羽毛掉落在椅榻上。
巨大的天回阁还回荡着他那一句幼稚但是却坚定的话语,“等下次再见,我一定会用我的心器穿过你的胸膛。”
凤栖伸手拈住那根黑色的羽毛根部,端详着,心里暗自神伤:也许,只有你这样的孩子气,才有可能杀了自己的父亲吧?他苦笑地皱了一下眉,手中的那根羽毛冻结成了一块黑色的冰,然后一反手,掉在地上,碎成一堆冰碴子。
当芩凰的余音消散,宫阑宫阙两姐妹才从隐身状态中显现出来,周围的空气出现了些有热度的扭曲,两个看上去身材小巧的小女孩紧挨着坐在了议台的对立面,两个人身上所披的雪白色的貂皮袍子各自遮住半边肩膀,遮住左半边的是姐姐,宫阑,另外一个则是妹妹,宫阙,不知何时两人手中已经各自端了一杯红酒,互相碰了碰杯,喝后都舔了舔嘴唇,像是两个天真的孩子,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两姐妹猎杀罪庶,或许她们在凤栖眼中还真是两个孩子吧。
“大爵士哥哥,你家那位主人呢,还没正式接任天皇,也不至于连现个身都不愿意吧。”宫阑双手撑着下巴说道,示意着她现在十分的无聊,她护腕上的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五彩的光芒,是那种柔和的微光,一点也不刺眼。
宫阙把玩着自己的一绺头发,缠绕在指间,嘴角的弧度煞是好看,继而也转向凤栖,扑棱着水灵水灵的大眼说道:“是啊,他不在,坐在这个大殿真是乏味呢。”
凤栖走过去,摸了摸两姐妹的脑门,道:“主人这几日有些疲惫,不方便出面,我陪你们两个玩怎么样?”
两姐妹同时唏嘘了一声:“我想我们还是去看看有哪些人该死吧。”然后她们手拉着手,身体又隐入空气中,挪开座椅,在阁门口蹿起几道火星,如同烟花灿烂。又是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如果不是凤栖可以感知灵力的流动,根本就不会察觉到两个人来到大殿。
然后,凤栖将视线挪到了棽凡的身上,棽凡只感觉周围的温度低了下来,抬头看向凤栖,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冷战,战战兢兢地说道:“天爵大人,哪里不对劲?”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多余的存在,还在恬不知耻地问着。
凤栖依然淡定地看着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傻子犯傻,但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们都走了,你还留在这,是想让我赶你走?”
棽凡还是识趣地站了起来,夹紧了斗篷,身体仿佛在融化一样产生了形变,幻化成了一只黑色阔耳蝙蝠飞出了门外。
这下,整个天回阁都清净了,整个房间的氛围就像是聚集了无数幽冷阴暗的鬼魅,冷森森的,昏暗的水晶吊灯在房板上投射下微弱的光芒,让凤栖在这硕大的空间内显得渺小而又无助。
他拿出那颗鸿珠,瞳印与瞳孔同时迸发出灰色的暗光,那颗鸿珠也在暗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红色的白色的交杂的雾般物体,凤栖先是觉得震撼,然后是诧异,最后是无可言语的兴奋。
“彼岸花的妖瞳?这芩凰见识短还误会作鸿珠,不过,也是帮了大忙了。”凤栖眼神中透露的邪魅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幽灵,他的笑声在整个天回阁的回廊里飘荡,那么,此刻,真是像极了百鬼夜行的前兆,一个黑暗的计划也在孕育着,不,应该是,已经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