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你今天可是晚了。”
“嗨,这不是活儿多么,刚做完就忙着开铺子,大伙儿都起啦?”
“可不是,你看看,连布料行的孙大娘,打铁铺的吴老头都开张了。”
“不行不行,媳妇儿!赶紧的,给客栈的老爷们送去。”老王冲铺子里面喊着。
“今个儿订了多少?”
“哈哈,”老王伸出三根手指,得意的笑着,“光这条街就订了三十屉肉包子。”
……
这就是冰镜城十年一次的盛会,这不仅属于所有的参赛少年和他们的家庭,也属于所有生在活在这里的小商贩们,他们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最为忙碌的,一个月的辛劳往往抵得上平时一年甚至数年的收入。所以早早的,临街的铺子一个个的开了起来。
不知何时,街道一下子喧闹起来。铁砧上有节奏的敲击、刚出锅的汤圆豆腐脑升腾的香气、卖花郎竹篮梅花上的露水,五光十色,眼花缭乱……
“老板,再来张饼。”林云就在街边的小吃铺面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鸡蛋烙成的薄饼逐渐成型,从盘子里取些切成细末的青葱,随意撒上一圈,淋上锅底的热油,只一眨眼就把混合着鸡蛋与青葱的香味逼了出来,飘出好远,林云又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口水。
“客官,鸡蛋饼一张。”
一碗稀饭,一张鸡蛋饼,一叠腌蒜头,很简单的食物,却是让林云食指大动,这不,已经咬上第二张饼了。
那铺面小商见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不是平时见惯的邻里,于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各位客官可慢点吃,听小老儿说道说道。”
这一嗓子倒是吸引了几个行人,稀稀拉拉的掌声想起,小贩也毫不在意,“咱们这冰镜城啊,可是一等一的好去处,不说那名门望族的饮食,只是这陋巷的简单小吃,就够说上一天的。”
“各位客官可要留足了肚子留足了银子,且听我说!”
“夜幕降,游府巷,打幌子,灯火亮,
小伙子,小姑娘,相约来到这里逛。
桂花糕,绿豆糕,槽子糕,枣泥糕,
客观那,别那样,漂亮厨娘不经夸。
小混沌,圆米粉,芝麻糊,炸团子,
客官那,慢点吃,看前头,银盘亮。
烤乳鸽,糟鹌鹑,白斩鸡,无骨鱼,
客观那,饱了吧,别可惜,再!来!嘛!”
“好!”“我说那小老头儿,别那样是哪样啊?”“哈哈哈哈哈哈……”
街边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有哄笑声,小贩便又拱手唱了声谢,然后赏钱从四面八方飞来,那小贩呵呵一笑,打怀中摸出个铜钵,就这么一转,稳稳当当轻轻松松都收了来,竟是分文不掉。
“好!”这手绝活一露,那叫好声就更多了,又是一波赏钱飞来。
林云也是扔了颗小银子,那够他在这儿吃个十几顿的,可见小商贩耍这一手可比卖早饭挣的多……
除了守夜换班的,林云是整个车队起的最早的一波,想来公子小姐的总会贪睡一些,就没有惊扰奈家兄妹,独自出来走走。找了当铺换了些散碎银子,又去成衣铺买了件合身的棉衣换上,吃了些东西,该做的都做了,剩下就是漫无目的的走走逛逛。
因为每年的试题不同,林云不知该准备些什么,想来别人也是这样,反倒不用费什么心神,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逛逛看看。林云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城,感觉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头。他有空就会这样出来走动,每次都会换个方向。因为选徒大会的关系,城中各色人等极多,倒也遇到了许多趣事儿。
和前几日一样,林云就这样走走停停,不知怎么的绕进了一条狭小的破旧巷子。前一刻好像还在繁华的街道上,此时却拐进了这样一个烟熏火燎的小巷,让人觉得有些奇怪。林云心说没想到这煌煌冰镜城,原来也不全是富贵,也有这样的陋巷,一时间倒不急着退出去,尽挑些小路往前走。
走了许久,他也没看见有一个人路过,巷子看起来都差不多,七拐八拐的,很容易把人绕糊涂,好像怎么走都是在打转。林云知道自己迷路了,打算再往前走走,若是遇不到人就退回走来时的路。也正巧,才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几家开着门的铺面,房子都是稀破的,也不见有客人,只依稀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打铁。
林云走到近前,发现这里是两家对面而开的铺面。左手边的是一家打铁铺子,门扇有些开裂,想来若是刮风的天气,这可怜的门板可是挡不住什么风。铁铺前厅挂着些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刀剑类的武器倒是不多见,只那么两三把,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精品,比他在小林镇上铁匠铺里见的强不到哪里去。稀稀拉拉的打铁声正是从这家后院传来,门面却没人看管。林云不想贸然闯入,在这铺子前驻足等了一会儿,看没有人出来,便抬脚往斜对面的另一家铺子走去。
走到近前林云发现这应该是一家给人算命的铺子,门口那“半仙”的旗号实在是熟悉不过,是这一行绝不能少的配备。厅堂之中倒是端坐着一位,长发白眉的,看起来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此时正捧着本书,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只是别人算命都是走街串巷,再不然也是找个闹市开摊,哪有在这破屋深巷坐堂的。林云觉得这条巷子里充满了怪异,可也不见有别人,便硬着头皮进了这家算命馆。
“客观是卜卦问命还是祈福避灾?”
林云拱手一礼,“老丈,我问路。”
“少年人,你印堂发黑,前路坎坷啊。”
林云一脑门子的黑线,跟着王朗车队的时候也没少碰到算命先生,怎么这一行开头都是这一句,一点新意都没有。
林云一脸的惶恐,“先生,不知道可有解法?”
“唔……”
一般这个时候,算命先生应该表现出为难的样子,林云也正打算配合,往怀里去摸银子。
“无解。”恰在此时,那算命先生竟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
林云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先……先生,您……说什么?”
那算命先生揪着下巴那一小撮胡须,皱着眉头,另一只手装模作样的掐掐算算,半晌才叹了口气。
“哎……无解啊无解,我算来算去,你命中应有此劫难,以我半仙的功力,竟是无法可解。”
林云心说你想骗钱也不至于把话说的这么绝吧,装出更加惶恐的样子,“请先生教我,只要能够化解,银子不是问题。”他心想到了这儿看你还怎么装。
果然,那白胡子老道眼睛放光,半眯着眼睛,不知在做些什么,想来是在吊人的胃口。
“嘶……这位小兄弟,这不是老人家我道法不够,实在是你这一劫绝对无法避开。你就是找个深山野林躲着,也顶多是不那么坎坷,可终究还是坎坷。”那算命先生说完就闭目养神起来,一副不打算再说什么的样子。
林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刚假装要去淘银子的手也死死定住,涨红了一张脸,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一般。
“你丫这是算命吗?”
“难怪你丫把店开在这里!”
“被人打怕了吧!”
“千年不开张!饿死你!”
……
当然,这些都是林云的心里话,但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在别人看来,大概就是一个小伙子面露不忿,老头无动于衷,而后小伙子拂袖而去的情形。
出了算命馆,林云狠狠吸了几口气,看来是被揶得不轻。他很犹豫,要不要再进对面的铁匠铺,要是再碰到个这样的神经病,非得被活活气死不可。他回到了铁匠铺门口,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有个中年汉子从后堂走出来到这前厅,身着裋褐,露着一双极为粗壮的臂膀,手里拎着把菜刀,一身烟火气。
“少年人,你要买什么?”两人对上了眼。
“没……没什么……我就是……迷路了。”林云后退两步,一脸警惕,有了刚才的经历,他突然觉得若是对面这汉子突然暴起,拿菜刀砍他也不是不可能。
“哦,在这儿等着。”铁匠放下菜刀,又回了后堂。
不多时,铁匠拿着一块木板回来,上面用木炭画了草图,扔给林云。
“照着这个走就成。”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看林云。
“多……多谢!”林云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这是个好人啊,按理应该客气一番,但他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
陋巷还是陋巷,少年人不过是误入,离开之后,它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静的可怕。
“哆!”一把菜刀深深嵌入梁柱,离算命先生不过半尺距离。
“哇靠!大块头,你想杀了我啊!”算命先生跳起脚来,惊慌失措。
回答他的是另一把刀——镰刀……
“哆!”这一次,离算命先生更近了。
“竹竿,欺负小孩儿,有意思?”铁匠缓缓说道。
“你又没欺负过,怎么知道没……”算命的瞪大了眼珠,因为他看到铁匠抓起了一把锄头,一边大喊救命,一边往后堂跑去,以他对这雄壮汉子的了解,再不跑可能真的会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