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云被迷倒差不多的时间,在远方的寒月谷中。
这是一座宫殿,坐落于寒月谷五大内谷中最大的赤霞谷的正中位置。整座大殿都是用一种材料打造而成,像青铜,可颜色要比青铜深了一些。寒月大派用的自然不是普通的青铜,这并不是金属,而是一种晶石——青玉。青玉是一种灵材,它不仅仅是颜色不同于青铜,硬度韧性都要强上很多,还有一些其他的妙用,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而寒月派的这青玉,与寻常的灵材还有很大的分别。张客此时正站在这座青玉大殿之外。
“师弟,进来吧。”殿中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低沉悠远,只是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之下,在张客听来却是有些阴森可怖。
张客举步踏入了宫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大的厅堂,没有奢华的装饰,除了厅堂中的巨大月形图案,再难找到其他装饰。中间一张太师椅,一个中年男子端坐之上。他看上去很年轻,三十岁的样子,眼角没有一丝皱纹。冷峻的脸庞,不怒自威的嘴角,长发随意系在脑后,凭生出些须出尘气息。这些矛盾的气质就这样在这个男人身上出现了,而见过他的人只是觉得他本应该如此。一旁的茶几上放着一壶茶,两个杯子,仿佛他一直在等着张客一般。
“掌门师兄。”张客遥遥一礼,不苟言笑。
原来这上头端坐的是神州大陆数一数二的大派寒月派的掌门——颜良。
“师弟何须多礼,快坐。”
张客未做推辞,在颜良下首的左边坐下。
“尝尝我这灵茶。”只见颜良左手轻轻一引,那茶杯竟是漂浮着移向了张客,稳稳落入他的手中,一滴未洒。
张客也不客气,一饮而尽。
“师弟你真是……”颜良一脸无奈。
“师兄,你是知道的,我不懂茶,喝茶确实是浪费了,喝酒倒是可以。”张客理所当然道。
经此一闹,宫殿中的气氛也终于有些缓和,驱散了一些莫名的压抑清冷。
“师兄。”张客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牌,递给了颜良。
“此次虎族可还配合?”颜良接过牌子,随意问了一句。
“很配合,此次任务,虎族倾尽全族之力,我允了他们百年安宁,望师兄勿怪。”
“让你去便是给你便宜行事之权,为了让虎族效力,这些许承诺不必放在心上。这么说,任务很顺利了?”颜良不动声色,收起了那白色玉牌。
“幸不辱命。”
“可见到那人?”
“未曾见到,想来消息属实,他确实是死了,不然他守护了这些年的兕族经此大难,他不会不出手。”
“嗯,那……”
“师兄放心,已绝后患。”说着张客又从袖中拿出了那颗暗青色珠子。
颜良端详着珠子,用灵力包裹稍一试探,便又还给了张客。
“果然如此,看来已经有些气候了。”
“刚修炼未有多久。”
“寒峰这几个小子怎么样?”沉默了一会儿,颜良接着问道。
“忠于门派,都下手了,也都见了血,只是可能要阵子才能缓过来。我已经交代过,不可对旁人提起。”
“嗯,经此一役,他们也会成长的快些。”
“掌门师兄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回谷了。”张客似乎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好,这次你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张客站起身,一抱拳,转身便走。
清冷的宫殿再次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默。
“影八。”一声呼喝突兀的出现在了这殿堂之中。
只见颜良背后的阴暗处,有一道身影,起初如同青烟一般朦胧,而后渐渐凝实,浮现一个全身包裹在黑暗中的人,脸用黑布蒙住,单膝跪着。
“主人。”低沉而嘶哑的声音从颜良背后传来,听起来异常空洞,毫无生机。
张客出了正殿,一路向正殿后方飞奔。寒月内谷由五个大的谷地组成,而其中四个拱卫在一谷的前方,这一谷便是赤霞谷。在赤霞谷的后方还有一片开阔的地方,那里稀松分布着数十个小谷,每一个大小都不及前面大谷的百分之一二,张客前进的方向正是这些小谷中的一个。如果在高空中看,会发现他走的简直就是一条直线。
在这片琐碎小谷的后方,伫立着一面山崖,高数百丈,张客所要去的地方离这片山崖不远。在临近小谷的时候,张客的脚步慢了下来,而后越走越慢,最后竟是变成了踱步。一个佝偻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张客的眼前,他在月影下独自坐着,眉毛胡子一把,也未休整,手里拿着一支烟杆,时不时的抽上两口。若不是这个老人家坐的地方是如今大陆上顶尖的修行门派,遇到的人多半会觉得这是一个颐养天年的普通老头儿。老人面前点着一堆篝火,给入冬的夜晚增加了不少暖意。
“师傅。”张客在老人面前恭敬站着。原来这老人正是张客的师傅,比如今寒月派的掌门人还要长上一辈的人物。
“坐吧。”
说是坐,其实并无桌椅,不过是席地而坐。张客靠近篝火,与老人对面而坐。
老人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了两只葫芦,扔了一个给他的弟子。张客拔出木塞,一股凛冽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烈酒,很烈很烈的酒。这酒是寒月城中得来,据说是得自一个中年人,这人年轻时曾久居山林,不知怎么的学来了这不外传的烈酒酿制方法,在城中开了一家不大的酒肆,每年出产的酒都有限,不过老人似乎长年都不会断了这酒的供应。
张客仰面喝了一小口,只觉得一股热浪从胃里直冲到嗓子眼。这酒确实霸道,比市面上一般的酒要烈得多。张客先是小口小口的抿,然后是一口一口的喝,最后是直接仰着脖子往肚子里灌。一会儿的功夫半葫芦酒就没了,而张客也终于慢了下来,只是眼神越来越明亮。
“你小子什么都不如我,没我年轻时候长得帅,跟你一样的年纪我一个能打你这样的十来个,见过的世面也没我多,唯一就是这喝酒,倒是强我很多。”原来这老人虽然好酒,但酒量很是一般,喝酒远没有张客来得豪迈。
张客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篝火。
“让你不要去你非不听。这事本来要摊我头上,我借着闭关给推了出去,你倒好,又给揽了回来,我不让你出谷自然是有道理的。哎,何苦来哉!”
“师傅,若不是我去,会死更多的人,至少寒峰五人都没伤着,虎兕两族都留下了些香火,不至于灭族。”
“你啊,终究还是太过善良。哎,算了,若非如此,你也入不了我的门下。我也没有资格说你,做了十来年的掌门,还是没有磨去我这一身的棱角,顶多是圆滑了一些,始终还是不适合那个位子,草草便传位给了颜良。颜良跟我们不同,他更适合那个位置,交给他,门中的长老也都放心。只是一旦身居高位,难免有许多的不得已,我并不是为他开脱,只是,你们再不是之前那样的师兄弟了,你可明白?”
“师傅,我明白,他是掌门。”
“师傅,弟子有一事不明,我不想知道为什么要去做那件事,只想知道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去暗杀,而要挑动虎族去与兕族争斗,徒增伤亡,而且,连妇孺都不放过!”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张客硬着头皮问出了这些天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惑。
“不必问了,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这原本就不是你该参与的事情。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不要出谷了,就在谷中修炼吧。”
两个男人沉默坐着,一口一口喝着手中的烈酒。肺腑间暖意渐起,心中却依然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