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师转身就走,只是照顾林云有伤在身,所以步伐不快。林云本以为禅师要带他去寺中什么地方,没想到直接出了寺院。每走半柱香,禅师就会停下来,让林云休息一下。刚开始不觉得,走了些路林云才发现这次伤的有些严重。以前在南部山林,林云一个人在山中居住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狩猎,哪有不受伤的。在丛林中受点伤是家常便饭,可那一般都是皮外伤,顶多就是伤及筋骨。可这次的感觉明显不同,看来禅师说得没错,确实伤到脏器了。
在第四次休息之后,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是一片田园,有几个小和尚在看守。他们见禅师来了纷纷行礼,显得颇为尊敬的样子。
“你们回去寺庙吧,今夜我自在此守夜。”禅师对众僧说道。
“是,师傅。”
那些和尚手脚很快,也没有人问原因,沉默着收拾然后一同离去。不多时,田园中只剩下禅师与林云两人。
“这是寺里的田园,除了香客施舍,大部分寺中所用的米面蔬果都是在这里种植,也能自给自足。”禅师带林云来到了田园中央,那里有一块空地,有三间木屋。“田园靠近山林,怕被野兽糟蹋了园子,所以每天都有几名弟子守夜,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此时太阳就快下山,天色也愈发昏暗起来。禅师在空地上点起火堆,让林云在一旁坐着。
“你这内腑受伤,光靠寺中的清汤寡水,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恢复,你在这儿等着。”说完禅师就几个起落,从林云眼前消失了。
月朗星稀。
禅师走后不久太阳便落山了。天地间突然变得寂静空旷,这里远离城镇的喧嚣,也没有部落中的热闹,只有远远传来的啼鸣和无尽的风声。林云紧了紧身上的僧衣,离篝火更近一些。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禅师已经回到林云的身边,手里提着两只肥硕的兔子。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家了。”
禅师利索地收拾着猎物,想来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做了。不多时,两人的晚饭已经在火上烤着。
“你这次跌落山崖,伤及内脏,要补气血,况且你又出自山林,吃肉吃惯了,现在换了口味也不合适。”
说实话,林云还是很想吃肉的,但他想到今天中午时分苦寂寺里众多师傅青菜米饭的吃着,再想想对面这位大师毫无形象的啃着烤肉的情景,心里有种很别捏的感觉。
禅师时不时地转动树枝,撒上些盐巴,和林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烤肉的香气很快便逸了出来,两人的话越来越少,最后都直勾勾的盯着火上的晚餐。
“咕嘟……”
黑夜里传来的声音,不知是谁先吞咽了口水。
终于,禅师大手一挥,从火上拿下树枝。
“吃吧。”
说完两人就一阵狼吞虎咽。
“好了,后面的这几间木屋是看守田园的小和尚住的,今天我们不回寺里,你就睡最右边的那间。柜子里有厚棉衣,你去换上,夜里不比白天,要冷的多,要是再受些风寒,加上你的内伤,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了。”等吃饱了,禅师对林云说道。
刚吃完肉,林云感觉体内有股热气,其实并不觉得冷,只是觉得禅师说的有些道理。身上有伤容易疲倦,林云一拱手便先回屋去了。
木屋和寺庙里的禅房差不多,略微小些,布置都很简单。屋子里没有桌椅,除了床和两只蒲团之外,地上有个火盆,仅此而已。林云添了两块木炭,换上厚重的棉衣,在床沿坐下。
虽然已经很困顿,但他坚持盘腿坐着,因为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他的包袱在苦寂寺的禅房中,并未带来,所以只能去苦苦搜刮记忆中兕兽诀上的记载。兕兽诀后半部分是一些修炼心得,他之前一直没有修炼出灵力,所以只是大致翻了几遍。他苦思冥想,终于想起一段记载。书中说有一位部族的前辈在战争中受了重伤,因为当时生死存亡之际,没有时间让他回部落疗伤,只能在战场上入定修炼,竟然当场突破境界,之后重新投入战斗,奠定了胜局。
林云记得不是很清楚,而且这样的描述也不够详实,那位前辈不知是受的什么伤,具体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思考了一阵,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记载。以林云修炼的经验来看,兕兽诀对于恢复体力有很大的优势,但对于内伤如何,却不清楚。他在修炼一事上是个毫无基础的孩子,也从来没有人教导,偏偏他还是个有主见的。于是,他思量再三之后,放松身体,心神却高度紧张,他决定尝试一下。
林云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身边飘散的灵气,小心的吸收了一小丝灵气入体,练了上千遍的兕兽诀自行运转起来。他小心控制着这丝灵气运转的速度,比平时慢了数倍。一刻时后,林云睁开双眼,灵气依然消散。或许是灵气太少的缘故,他没有明显的感觉,无论是伤势还是心神体力。于是,他再次吐纳了一些灵气入体,数量比之前多了不少。林云试了数次,可依然没有之前修炼完精神奕奕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困。他再次勉强支撑着修炼了一周天兕兽诀之后,再也扛不住睡意,倒头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林云睡到中午才醒来,若不是饥饿难耐,还不知道这一觉要睡多久。他这次受伤颇为诡异,除了失去了部分记忆之外,还时常觉得身子笨重,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林云稍微洗漱了一番,让自己清醒一些,而后出门而去。
正值冬季,田园中没什么作物,所以禅师吩咐了之后便没有僧人来此。此时禅师正在禅房前空地上煮着什么,林云走近了才闻到浓郁的香味。
“禅师,你这煮的是什么?”
“蛇羹。”
林云席地坐下,靠近火堆取暖,眼巴巴等着。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出了部落被小渔村的渔民救了,出了山林又被禅师救了一命。活命之恩,重若泰山,林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去报答禅师。好在他还有个吃肉的爱好,只想等自己伤势恢复了之后,为他狩猎便是,一年不够就两年,两年不够就三年。
“吃吧。”禅师递给林云一只木碗,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部落,最常吃的食物除了烤肉,就是肉羹,其中又以蛇羹最为鲜美。林云喝了几口,感觉整个身体都暖和儿起来,味道还不错,只是差了些佐料。若是林云来煮,定要放上几味山林特有的香料,味道会更加醇正。
林云已是饿极,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胡思乱想,全然没有在意一旁的禅师。直到他喝完一碗抬头时,才发现气氛有些古怪。
禅师端着木碗,一口都没喝,正盯着远处看,神色间有些复杂,像尴尬,像无奈,又有些害怕。
林云举目望去,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粉嫩玉琢的孩子,顶着一颗小光头,正是禅师的弟子——子福。子福是禅师最小的弟子,今年才六岁。他站在两人面前,双手提着一只小食盒,满脸的委屈,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禅师愣了半晌也没有动静,终于鼓足勇气,想放下手中的碗,“子……”
“哇!……”禅师才稍有动作,子福便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哽咽说道:“师……师傅……,你……怎么……又……吃肉……”
禅师连忙放下碗,两步上前,抱着子福,“不哭不哭啊,孩子,师傅没有啊,那是给那位施主熬的,他受了伤,不吃肉食他的伤恢复不了啊。不哭不哭啊。”
禅师这次是真的冤枉,肉汤煮了半天,但一口都还没来得及尝就被子福撞上了。林云心想原来不是没有人知道禅师吃肉啊,看着小家伙这可爱的样儿,林云笑得很开心。
劝了好久,小和尚才停了哭声,放下食盒,一个人回寺庙去了。禅师瘫坐一旁,刚问了哄子福,各种招都用遍了。
“这小家伙,佛心刚启,凶猛的很啊,哎……”禅师一声长叹。
肉汤是被林云吃完了,没办法,为了自圆其说,禅师一边心疼一边催促着林云喝完了整锅汤。此时只能拿出食盒中的馒头啃着。
“禅师,你说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我感觉我忘掉了很重要的东西?”
禅师笑笑,从背后拿出一柄幡顶在了脑门上,嘴里叼着馒头,然后左手执壶右手拿杯不停倒热茶,接着拿出斧头使劲抛向空中,最后掏出一只蝎子狂蛰自己。
禅师说:“是幡在动还是蛰人乃天性?你可有听到天空喊疼?他要馒头你别给包子。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林云听完若有所思。
禅师问:“孩子,悟了吗?”
林云想了想,问道:“禅师,你那蝎子藏哪儿了,不蜇人吗?”
“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