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房间里面也暗了下来,苏雨妍吃过晚饭后,有了一些倦意,躺在木板床上沉沉的睡去了。
王忆苦点燃了一个蜡烛驱散了房间内的黑暗,有了些许光亮,一直在担惊受怕的王忆苦似乎寻找到了一丝安慰,他坐在地上,斜靠着墙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陆沉聊着天。
“老陆,你究竟从哪里来的?我可不信你真是在老君庙里面睡觉。”
“我只是路过那里,然后莫名其妙的晕倒了,估计是饿的。”陆沉双手按着窗沿,看着窗外的夜色,明目张胆的胡说八道。
“瞎说,上上次你还说你是进去偷贡品呢?”王忆苦压根不信陆沉的胡说八道,又问道,“那你说王梅那个吊角眼为什么非得让我们住上一晚啊?”
“我们住一晚上还能活着回去见她,就证明这里没什么问题,联指就可以搬过来了。”陆沉看了王忆苦一眼,这么浅显的道理这胖子怎么就闹不明白呢?
王忆苦听着陆沉这么一说,一下就炸毛了,跳起来,大骂道:“嘿呀哈,王梅这个小娘皮,不光外表提神醒脑,连内在都这么毒辣,她到底哪种动物生的啊?难道是混血儿?”
“小点声,别吵着丫头。”
王忆苦看到苏雨妍呢喃的翻了个身,忙止住声。又想到木已成舟,现在住也住下了,天也黑了,再怎么骂也没什么意义,干脆又坐在地上,斜靠着墙壁,至少这样还能保存体力,万一待会儿有什么事还可以跑远一点。
陆沉见王忆苦独自一人缩在墙边黯然神伤,又继续看向窗外的夜色。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天空是一片没有温度的玄黑色,远处稀稀拉拉的一些灯光,给广袤的黑暗增加了些许亮点。
陆沉突然有点想回师门看看,看看师尊和同门师兄师姐是否无恙,对于无父无母的陆沉而言,将他养大,教他本领的师门就是他的家。可陆沉又十分害怕回去,他害怕看到一片断壁残垣,害怕看到如同兄弟姐妹的同门早已化作黄土,害怕自己的师门在经历三千年早已变成了历史的尘埃。
但是无论陆沉再如何思念,目前他也没办法回去。陆沉感受着体内伤势,在太极球安安静静的修复下,大道伤痕也一点点的被消磨。
还差两个月半,修为就可以恢复了。陆沉想到这里,心里多少有些雀跃。
陆沉回身看了看还在缩在墙角小声咒骂的王忆苦,不由莞尔,其实偶尔当当凡人也不错啊。
突然,陆沉感觉到屋子里的空气变得湿漉漉的,一股浓烈的怨气正在源源不断的从下向上蒸腾,一阵带着血腥味的风刮进房间,将蜡烛吹得忽明忽暗。
王忆苦也闻到了血腥味,他面色奇怪的看着陆沉,说道:“放屁的时候别站着上风位好吗?都熏到我了。”
“我去趟厕所。”陆沉随手关上窗户,轻声对王忆苦说着,离开的时候还故意往王忆苦的小腿肚子上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
“请麻烦你一定要掉坑里啊!”王忆苦揉着小腿肚子由衷的对已经站在走廊上的陆沉祝福道。
陆沉反手将门关紧,双手在虚空一划,几道镇鬼驱邪的道符就凭空出现,随即又泛着黄光隐没在墙上。自己则是神情严肃的寻着怨气的方向飞身而去。
陆沉顺着楼梯来到了一楼,发现一楼已变换了摸样,原本布满灰尘的地板此时被一层厚厚的血浆所覆盖,腥臭的味道弥漫在一楼的走廊,散落在地上的枕头也被血浆泡的发黑,血浆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牵引,在狭长的走廊上缓缓流动。
两边的墙上也看不见任何标语,有的只是一根根巨大的根茎状的血管,暗红色的血管蔓延在墙上,有节奏的一舒一张。一楼所有的宿舍原本紧闭的房门如今也被打开,门框上还挂着一根根血丝,如同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大口。
陆沉皱着眉头,略嫌恶心的看着一楼,又低头看着脚上墨绿色的解放鞋,这可是今天早上才从联指仓库里面顺来的新鞋。
陆沉半蹲在楼梯上思忖良久,最终打消了去一探究竟的念头,他觉得厚重的血浆会弄脏他的新鞋。
就在陆沉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地板上的血浆突然沸腾起来,咕嘟咕嘟的不停冒着血泡,就像是一锅煮沸的开水,血浆里伸展出一条条粗壮的血色触手,触手带着一根根触目惊心的倒刺在空中来回摇曳。
陆沉看着突然出现的触手楞了愣神,怎么越来越恶心了?
就在陆沉发呆的时候,一条离陆沉最近的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他发动了攻击,陆沉见状习惯性的挥拳迎击。
看似雄壮的触手被陆沉随手一击打的支离破碎,直接在空中又重新化作血浆散落下来,陆沉冷哼一声,也不想和这些让人恶心触手纠缠下去,打算在楼梯上布下阵法,将一楼和二楼隔离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在陆沉脑部炸起,陆沉体内的大道伤势突然全面爆发,而陆沉体内的太极也随即发出一道柔和的光芒将正在作乱的道痕缓缓镇压。
虽然太极球马上将伤势压制下来,可陆沉还是被大道伤痕一瞬间产生的恐怖力量给震晕了。
在陆沉晕倒之后,两条触手慢悠悠的滑了过来,将他的双腿死死缠住,一点一点的将陆沉拖到血浆里面,黏稠的血浆翻滚着几个浪花,将他缓缓的推向走廊尽头的活动室。
王忆苦在墙边自怨自艾了大半天也不见陆沉回来,又看苏雨妍睡得口水流了满床,也满是羡慕的爬上了另一张高低床。
王忆苦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他极力想要入睡,奈何怎么躺也不舒服,心里也毫无缘由的心烦意乱,肥胖的身子在床上扭来扭去,压得床板咯吱作响。
房间的蜡烛在这个时候彻底燃尽,房间又重新归于黑暗,王忆苦本就有些胆颤,此时看到房间唯一的亮光也没有了,一时急了,他欠身爬起来想要去找放在地上的帆布包——那里面还放着几根蜡烛。
王忆苦坐在床沿,在认真的思考着究竟是自己去找蜡烛还是等陆沉回来了再让他找蜡烛,想着想着,他不由的望着门口,期待着陆沉打开房门的瞬间,可这一望,浑身肥肉一哆嗦。
他看见四根青白的手指头正用力的扒着虚掩的大门上,手指头要露不露的扣着门沿,只显出了四个破碎的指尖。
王忆苦揉了揉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而扒在门沿的手指头也不见了。
“陆……沉……沉,是……是……你……吗?”王忆苦战战兢兢的对着门口小声的问道。
然而,除了苏雨妍的呼声,王忆苦没得到任何回答。
这时,门外却有开始动静,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十分奇怪,仿佛来人的鞋底都没有离开过地面。
王忆苦鼓足勇气,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大喊道:“陆沉,我知道是你!”
然而走廊上一片静悄悄的,脚步声也在开门的瞬间戛然而止。
王忆苦看着漆黑漫长的走廊,走廊上空无一人,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悄无声息的关上了门。
王忆苦浑身哆嗦的走到床边,慢慢的坐在床上,脑袋里面不停的给自己催眠,告诉自己刚刚发生的全是幻觉。
为了让更加确定刚刚自己所见全是幻觉,王忆苦又抬头看向门口,想给自己一个保证。
然而在他举目的一刹那,他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的立起来了,王忆苦再次看见了扒在门沿上的手指头,并且这四个手指头已经露出了手指的第二根关节,其中无名指的一节已经开始腐烂,一截有点发黑的指骨露在外面,一块碎肉正要掉不掉的挂在指头上。
王忆苦一声不吭的躺在床上,背紧贴着墙壁,自欺欺人的说道:“眼花了,睡觉!”。
仿佛是为了印证王忆苦的话,门外的脚步声又适时的响起,依然是一步一步的拖着走。而墙壁的也传出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隔壁正在用指甲慢慢的刮着墙皮,尖锐的声音不断刺激着王忆苦的大脑皮层,房间的大门也被扣在门沿上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推开。
王忆苦没敢再躺着,而是直愣愣的盯着门口发傻,偶尔更加羡慕的瞄向苏雨妍,这个依旧在酣然入睡、浑然未觉的小丫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王忆苦开始想象最后会走出来个什么东西。
隔壁的挠墙声也变得更加激烈,仿佛想要将墙壁挠穿才肯罢休,扒在门上的鬼手也已经将房门推开了一小半。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了,只听见“吱嘎”一声,一直在磨洋工的鬼手猛地将门一把推开。
王忆苦面容扭曲的同门外的东西打了一个照面,他只觉得裤裆一紧,一股热流就顺着裤脚滴下。
门外的墙上也在这个时候闪过一道璀璨的黄光,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吼叫声。
王忆苦最后看着两道黄光分别没入他和苏雨妍的眉心,他于得偿所愿,幸福的晕了过去。
苏雨妍翻了个身,唧唧咕咕的发出一阵梦呓的,睡得更香了。
在王忆苦晕倒的同时,陆沉也在一楼的活动室里醒来,他一边咒骂着体内的伤势,一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
活动室不是很大,只有十几平的模样,但却是空荡荡的,什么物件也没放。墙壁像是刚刚才粉刷过,白白净净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点油漆味。
整个房间内只有地板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六芒星图案,六芒星在黑暗的房间中散发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陆沉自己就站在六芒星的正中央,有股奇怪的力量将他禁锢在这里,让他无法随意离开。
这时,六芒星开始缓缓的逆时针旋转,在它的六个角上慢慢形成了六团黑雾,黑雾冤气森森,正在不断吸收着六芒星上暗红色的光芒,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凝实。
陆沉镇定的看着突然旋转的六芒星,心中哀怨一叹,自己居然被这样一个粗制滥造的阵法给困住了,还真是耻辱啊。
就在陆沉垂头丧气的时候,发觉自己的胸口一痒,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挠了一下。
他定睛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六团漂浮不定的黑雾变成了六只漆黑透亮的鬼爪,其中一只鬼爪对着陆沉的胸口势大力沉的抓了一下。
鬼爪一击之后,发现没有什么效果,在空中一个潇洒的转身,又对着陆沉呼啸而来,而剩余的五只鬼爪也发出厉啸,也对着他发动了攻击。
陆沉虽说修为被道痕压制,但是肉身依然是金刚不坏,寻常的法剑都很难割破他的皮肤,更何况是几个由冤气构成的鬼爪。
看着被划破的白色汗衫,又看着不依不饶的鬼爪,陆沉心里的悲愤达到了顶点。
他舒活舒活筋骨,活动活动关节,对着空中轻描淡写的挥舞了几拳。六只鬼爪在半空直接被打成了黑雾状态,六团黑雾又飞回到六个角上,开始更加疯狂的吸收六芒星上暗红色光芒。
暗红色光芒也变得越来越微弱,禁锢陆沉的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小。
最后陆沉轻松摆脱禁锢自己的力量,对准六芒星其中的一个节点,用力一拳打去。
这个节点是陆沉观察到六芒星的破绽之一,像这样的破绽还有六七个。
只听见“呯”的一声,仿佛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活动室内的六芒星瞬间消散了,而原本漂浮在空中的鬼爪好像是被蒸发一样,在空中慢慢溶解,只留下一颗猩红的血珠。
陆沉依然不满足,对着六芒星消散的位置,发出一道细长的剑气,这是他目前所能放出最大的一道剑气。剑气在好像跨过了一段扭曲的空间,然后伴随着点点光芒消失在原地。
随着六芒星的消散,缠绕在一中的冤气也消散了大半,一楼的血浆也不见了,空气中的味道也变得正常起来。
陆沉心满意足的踱出活动室,看着外面漆黑但是却很干净的天空,心情愉悦的走向二楼,手里还拿着一颗猩红的珠子在不停的把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