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的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匆匆的向四民哥家里走去,我看到他趴在地上,熟练的拖动着身子朝我爬过来,此时四民哥家里已经是破败不堪,前年抬埋了双亲以及给自己治病外,剩的钱已经不多了,那场车祸夺去四民哥的双腿,也让随他一起的父母命丧黄泉。细细追问之下,四民哥才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我燃起一只烟,轻轻的吸了两口,送到他的嘴边,他接过,猛的吸了两大口,跟我说:“是春发干的”,我大惊失色,忙问道:“是黑庙山的春发”,四民哥瞟了我一眼,说道:“还能有谁?”
事情当然还得从两年前开始讲,四民哥跟黑庙山的春发还有无妙塬的水呈是发小,水呈的爷爷过世了,本来不想请乐人,是春发一再跟水呈说咱得照顾伙计啊,四民现在连媳妇还没娶,父母又年老。水呈其实是很不情愿的,因为到了14年,请乐人的人家已经是非常少了,以前讲究的要几口几口乐人已经不是人民群众的饭后谈资了,更多谈论的是他们请的洋乐队的排场,比比谁家的气势更宏大,甚者比着谁家的主唱更丰满风骚,真是世风日下。
四民哥已经有好久没出活了,从搬砖场叫回来根发,从水泥厂叫回来打工的顺志....最终也只凑够七个人,一行人匆忙赶往无妙塬,按照习俗,当天下午要“迎底饭”,所谓“迎底饭”是孝子们跟着乐人去本家去迎已逝的先人,本家人拿着准备好的茶盘,茶盘是四方四正,里面摆着花馍等祭品,当然最重要的还有先人们的遗像或者牌位,迎完一家将祭品摆到主家的祭桌,随之再去迎下一家,俗称“迎底饭”。
按照惯例,主司仪得请塬上德高望重的老者来主持,一则见得过世面压的住场子,二则他们懂得规矩,知道礼节,不过在这个物质的世界,惯例早就被所谓的改革派捅的面目全非,并义正言辞的说:“要一切从简嘛,谁现在还弄你们那老一套”,是啊,老一辈懂规矩的人早就下去了,在塬上传承几千年的传统也快要消失了,文革都没能让这传统遗失,却是这经济的腾飞让着东西渐行渐远,与其说时代变了,倒不如说人心变了。而四民哥却一直是他们眼中旧传统的捍卫者,我不知道他所捍卫的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这就是酿造悲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