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秦王让凌雪陌上马,是有道理的,这样走下去,没半时辰,是回不去的。
凌雪陌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冷飕飕的,每走一步,都觉得冷寒入骨。
宫道上,偶有宫女和太监经过,都撑着伞,频频朝这边看来,不晓得这女人是谁?衣装奇怪,狼狈至极。
只有个别宫女认得凌雪陌,知道她是朝凤居的人,可大家都有事在身,没一个敢停下来,为她撑一会儿伞。
待雪陌回到朝凤居后,已经一个半时辰过去了,雨下得更大了,她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外殿的石阶上,一步都走不动了。
任由冷雨打在脸上,身上,凌雪陌有种万念俱灰,生无可恋的绝望。
计算一下时间,洛子星已经走了很远吧?不知皇城之外,是一番什么样的风景,也和这里一样,楼阁林立,冷雨倾盆吗?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对着雨帘,雪陌用力闭上眼睛,高举双拳,大声地吼着。
喊了一会儿,她气竭了,才放下手臂,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迷茫的雨帘中,厉君行正撑伞站在其中,远远地望着她。
他虽换了锦袍,也抵挡不住风雨,袍摆又淋湿了。
有种气度,是秦王独有的,即便站在那里不说话,也能让你感觉到他浑身透射出来的震慑。
似乎她的出逃,激怒了他,却也扰乱了他。
凌雪陌死死地抓着湿透了布衣,咬着嘴唇,怒火中烧,他这样看着她算什么?想知道她有多难过吗?还是想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这个皇宫,是他的地盘,她惹不起,还躲不去吗?
倔强地站了起来,凌雪陌转过身提着裙子,进入了朝凤居的大门。
这样一身奇怪的装扮,又被淋得湿漉漉的,凌雪陌不想让人看到,进了大门后,她低着头疾走,却不想和遇到了刚从寝宫里走出来的锦妃娘娘和秀明宫女。
秀明宫女一眼便瞧见了低着头的凌雪陌,扫了一眼后,故意掩嘴笑了起来,嗓门子极高。
“哎呦,我差点没认出来,凌宫女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乍一看,我还以为朝凤居来了个村姑呢。”
她这么一喊,锦妃娘娘立刻瞥目看来,皱起了眉头。
“你穿得这是什么?”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晚上在房里怎么穿没人管,可这样的大白天,凌雪陌怎么穿了一套粗布的衣服?
凌雪陌停住步子,抓住了衣角,滴答,一颗大水珠儿从头上滚落下来,拍打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奴婢……忘记带伞……”
“娘娘问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你别岔开话题。”秀明一副幸灾乐锅的表情,等着看凌雪陌的热闹。
“这是……”
这是什么?怎么解释?凌雪陌犹豫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个借口。
“这是奴婢刚进宫时的衣服,一直小心收着,今日想念我娘,便翻了出来,穿在身上,刚才有急事,出来竟忘记换了。”
锦妃娘娘听了凌雪陌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中有所感慨,她能有这样的情怀也是难得。
进宫这么多年,锦妃也极少回娘家,已经连续三年没给亲娘上坟了,若能穿件娘家的衣服,也算宽慰了。
“算你有心,可宫里穿成这样毕竟不合适,赶紧回去换了。”
“是,奴婢这就是去换下来。”
凌雪陌低下头,转身向回走去,才走了两步,锦妃娘娘便又开口了。
“给她把伞。”
“是。”
宫女应答,拿来伞,塞在了凌雪陌的手中,雪陌握着伞,泪水险些滚落下来,锦妃娘娘竟还关心她吗?
“换了衣服赶紧回来,把这书给皇后娘娘送去。”
“是……”
凌雪陌应了一声,撑着伞走上了积水的小路。
凌雪陌走了,锦妃娘娘不悦地看了秀明一眼,对她方才对凌雪陌的态度极为不满。
“以后遇到这种事,要问问原因,别大惊小怪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
秀明的脸青了,低下头,心下气恨,这个凌雪陌真会狡辩,分明是在故弄玄虚,糊弄娘娘,却惹了锦妃娘娘的同情,她也够倒霉的,刚才不开口好了,这会儿倒让娘娘对她不满意了。
冷了脸,锦妃娘娘向外走去,秀明只能跟上。
回到了后院,凌雪陌换下了宫装,把粗布衣服晾晒在窗口,良久失神,她仍寄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穿一次。
洛子星是秦王的舅父,是锦妃娘娘的亲弟弟,他应该还会回来的。
撑起了竹伞,凌雪陌推开了房门,雨好像小了一些,灰蒙蒙的天空,有些放亮了,这场雨也该停了。
哎,一切又得照旧了。
逃不出去,就得坚持,凌雪陌在耐心等待洛子星回来。
……
奉命给皇后娘娘送佛书,凌雪陌候在昆宁宫的门口,等着皇后娘娘的召见,可等了有半柱香的功夫了,也不见有人理她,进去通报的宫女也没再出来过。
搞什么鬼?见不见总得知会一声啊,要让她等到什么时候?
雨停了,天也晴了,阳光从云层里迸射出来,热气,潮气,一并涌来,还伴随着知了烦人的叫声,让人满心烦躁。
偏偏在这种烦躁不安的时候,几只蝴蝶好像着了魔,围着凌雪陌一圈圈地转着。
“走开!”
凌雪陌挥动了一下手臂,蝴蝶飞走了一会儿,才没一分钟,又回来了,还捎带了几个同伴,继续围着她转。
若是平时,还有心情赏蝶,这会儿凌雪陌恨不得将它们统统打落。
“都欺负我是不是?”
凌雪陌把装书的锦盒放在了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岁后对着蝴蝶拳打脚踢了起来。
“叫你们滚,滚,听到了吗?知不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蝴蝶成了凌雪陌撒气的对象,她恣意地发泄着……却不知昆宁宫内,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蝶恋香花,花迷蝶……”
儒雅的声音响起。
雪陌立刻停止了挥打,转眸看去,发现大门内,站着一个清秀的男子,身份颀长,穿着紫色的锦袍,袍摆上系一个玉佩,玉佩下挂着串蓝色的流苏。
看他的穿戴,不是普通宫廷之人,眉宇间流露出一种看破世态炎凉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