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放牧为主业的牧民,牧点儿就是他们生活来源的全部,也是第二个家。当然,对于一些没有定居在村庄或即使定居也常年不住在村庄的牧民来说,牧点儿也是他们的“第一个家”。
如今生活好了,手头宽绰了,一些牧民也是实现了“家外有家”。这个“家外之家”不仅是指将牧点儿的房屋建设得规规矩矩、有模有样,还有很多人家在城镇里也买了楼房。一是为了孩子上学能接受良好的教育,二是在冬季或牧业生产不忙的时节,举家到城镇里去“休闲度假”。
其其格家的条件并不太好,正是爬坡儿的时候,不但在城镇里买不起房子,就连在萨仁台的家实际上也是父母的。所以,牧仁在牧点儿上非常用心,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把牧业搞好,多挣此钱,一定要让全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其其格家的牧点儿紧临一条小河,环境非常美。因为以前有时还要涉及转场等问题,加之经济上的原因,牧点儿并没造永久性建筑。平时就牧仁自己住在这里,回家时就请附近牧点儿上的牧民陈乌恩其帮忙照看一下。“乌恩其”是“忠诚”的意思,人如其名,就连不爱说话的牧仁都能和他处得好、交得来,也可见他的为人忠厚、诚实。当然,牧仁那条最忠实的牧羊犬——哈日也会帮忙的。
哈日是一条大黑狗,出生不久就被牧仁抱了回来,取名“哈日”,蒙语的意思是“黑色”。哈日比大黄狗西日大一岁,一黑一黄、一公一母,而且分工不同:有着正宗血统的哈日成为牧羊犬,西日的职责就是看家护院。两只狗“各奔东西”后,也是很少碰面的。
起大早真的能赶早集,在天还大亮的时候,一家三口就赶到了牧点儿。
勒勒车刚停住,阿斯根就跳下去直奔蒙古包而去。西日不甘落后,紧紧跟随。他是第一次来牧点儿,也可以说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草原上的蒙古包,好奇心爆发。
其其格喊:阿斯根,别跑摔喽。
阿斯根哪有空儿答话,已经拉开了蒙古包的门冲了进去。
蒙古包没有锁。这是草原MGZ的一个生活习惯,也是仁爱与和谐的体现。牧区地广人稀,往来人不多,过去牧点儿的蒙古包一个月也难得见到一个外人,草原牧民淳朴真诚,不会有小偷小摸的行为,锁与不锁意义不大。另外,蒙古包不上锁,可以方便过往的牧民遮风避雨、喝水吃饭。在草原上,只要见到蒙古包就是见到了家,不管认识不认识,主人在时定会热情招待,主人不在时你也可以自由使用。
现在和过去不大一样了,有的人家蒙古包也开始上锁了,因为交通工具改善了,进出草原的人多了,也杂了。牧仁还是坚持不锁,关键他的包里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不怕丢。
阿斯根设想着蒙古包里面的场景,应该像妈妈给买的图画书上的神秘城堡一样,一定是明亮的、有好多好玩儿的东西。
然而一冲进去,阿斯根就呆住了,准确地说他看不见了。里面的光线太暗,刚从外边进来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阿斯根看到情景和设想的恰恰相反:既不明亮,也没有好玩儿的东西,而且相当的乱和破。
阿斯根有些失望地退了出来,他并没有沮丧,因为和家里相比牧点儿上的新鲜东西还真不少。这不,他又盯上了那个风力发电机,以为是什么“大风车”呢,跑过去就想顺着立杆向上爬,要摸一摸上边的叶片是不是纸做的。
其其格又喊:阿斯根!
牧仁看了一眼阿斯根,对其其格说:不用喊,他爬不上去。
高高立起的风力发电机是蒙古包的照明来源,可当风力太小时,电力照明还是保证不了。
羊圈也就是网围栏,围栏的西北角只是简易地搭了个背风朝阳的棚子,那是冬春季节接羔用的。一个男人住在偏僻的牧点儿,生活的苦可想而知;一个男人独住的蒙古包里的乱,也可想而知了。
牧仁忙着卸车,牵过一白一红两匹马走到小河边,拴上长长的绳索,再把绳索的另一头用铁棍钉到地上,让马相对自由地吃草。他看了看风力发电机,根本没有转动的意思。
立杆真的是爬不上去,阿斯根努力了半天不得不放弃了。没关系,他又折回蒙古包,在里面又跑又跳,搞得原本就“脏乱差”的包内尘土飞扬。
阿斯根觉得还不尽兴,想到欢乐是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的,就把大黄狗西日也整进包里“狂欢”,一边跳还一边引以为荣地喊“我就淘,我就淘”。这还了得,一会儿不得把蒙古包给掀翻了啊?
其其格赶紧跑进去制止:我的小祖宗,快出去!我让你淘,一会儿就把屁股给你打开花儿!西日,出去!你俩都给我上外边闹腾去!快!
阿斯根恋恋不舍的和西日跑了出来。
牧仁一直在外边看着,并不以表意见,其其格埋怨他:你就知道傻笑,也不管管他,看都淘成啥样了?你就惯吧,等他把这蒙古包给你捅翻喽,你就老实了。
牧仁还是笑,不语。
中午吃过饭就睡了一路的阿斯根,算是养足了精神,有大把的力气用在“淘”上了。这不,他又开始领着大黄狗西日在草地上奔跑,采摘各种野花。当发现草丛里还有蝈蝈的时候,野花便被扔在了一边,专心抓起了蝈蝈。
“阿斯根,别往河边儿去。西日,别往远跑。”牧仁这时候也喊上了。
阿斯根:知道了。
西日“汪汪”两声,算是回答。它一直跟着阿斯根。
其其格钻出蒙古包,把毡子搭在一根横木杆上,找来一段木条敲打。弹起的一股股灰尘呛得她直咳嗽。
牧仁走上前来,很自然地从其其格手中接过木条并轻轻推开她,什么也没说就敲打起毡子来。
牧点儿的蒙古包内,其其格认真地打扫卫生,里里外外非常彻底,神情也非常的专注,汗水顺着美丽的脸颊淌下来,她也没顾得上擦。
牧仁回萨仁台接其其格时,把羊群托付给陈乌恩其帮着照看,自己回来了得和人家打声招呼。于是,他又把白马牵回来备上鞍,而且特意把鞍子往前挪了挪。然后和其其格说:我要去看看羊群,想带阿斯根去。
其其格:行,这样我还能清净一会儿,淘得我脑袋都快炸了。慢点儿骑,别吓着他。
牧仁点头。
阿斯根一听说能骑马和爸爸去放羊,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阿斯根问:爸爸,让西日也去行吗?
牧仁:嗯。
阿斯根兴奋地对大黄狗喊:西日,一会儿跟我们走!
牧仁把儿子抱到马鞍上,自己一跃骑在了马鞍后边,双腿一夹,一声吆喝,白马就向草原深入奔去。
阿斯根高兴得大喊大叫,西日也像受到感染一样边奔跑边“汪汪”个不停……
牧仁和陈乌恩奇简单说了几句话,把自家的羊群往自己的牧场里边赶了赶,就又带着阿斯根回到蒙古包。
在马背上,阿斯根回头问牧仁:爸爸,刚才那位叔叔,马鞍子上挂的那是什么啊?
牧仁:啥样的?
阿斯根用手比划着说:就这么大的,一个眼儿一个眼儿的,好吃吗?
牧仁听明白了,笑着说:你就知道吃。那是蝈蝈笼子,用草编的,不能吃。
“哦。”只要不是好吃的,阿斯根就不怎么遗憾了,但心里还多少有些惦记。
回到蒙古包双脚一落地,阿斯根就像妈妈跑去,大声喊:妈妈,我看到咱家羊群了,好多好多呢。
其其格答应着,又将儿子撵出了蒙古包。她还在大搞卫生。
牧仁拎起水桶到河边提水。眼睛盯着和大黄狗西日玩耍得正开心的儿子,笑了,喊:早点儿回!
阿斯根答:知道了。
这小子,虽然嘴上这样答应着,可根本没有回到蒙古包的意思,逗着西日追着自己疯跑。
牧仁看到儿子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可他怎么会想到这是阿斯根第一次来蒙古包,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