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猫叫
我和松爷听到盗洞打通,心中一阵惊喜,问道:能下去了?苏老二点点头。
要是放到今天,有人这么把我忽悠到墓里,少不得先给他来顿暴打。且不说别的,单是千百年来墓里累积的沉污墓气就能让我丢掉半条小命,还有爬子进墓以后例行的公事,比如点蜡,庞老二这般见识也似乎全然忘了。我和松爷当时不明就里,一听盗洞打通,顾不上体恤庞老二劳累,催着他带我们下去。
顺着庞老二打好的洞钻下去,一脚踩到墓室的实地上,我也不顾周围漆黑一片,几乎热泪满眶,穷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到头,土货,我来了!
抹把眼泪我才回过神儿来,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没庞老二领着,去那儿寻摸土货?我以为墓室不会有多大空间,就是放个棺材,放几件陪葬,等到庞老二和松爷先后打开手电照亮,我才看清墓室大小,不由心头一震。
这墓室其实建造的实在不合常理,没有甬道,没有前后墓室之分,浑然一体,方方正正,东西南北各自相距五十米开外,让我吃惊的倒也不是这些因素,人家有钱,把墓修的大一点,另类一点,能碍着我们盗墓的什么事?关键是另一条让我很难接受,要是我眼睛没花的话,看到的整个墓室都是空荡荡的。我心凉到脚底板的同时很想问问庞老二,土货在那里?
庞老二不愧是见多识广,毫不惊讶,只顾拿着手电在墓室里乱照。松爷这会儿估计也傻脸了,哆嗦半天问了庞老二一句话:“这墓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你们跟在我后头,不要乱走动。”庞老二说。
“土货呢?”我已经有点急了。
庞老二回头望了我一眼,“要么听我的,要么现在就回去,你自己选。”
我悲愤交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很想问个究竟出来,不过害怕庞老二一生气撂蹶子不干了,所以忍着气跟他一块儿在墓室里慢慢往前走。庞老二看上去好象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还以为是人民公园,悠闲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的溜达。悠哉悠哉把墓室都转了一半,他才对我们说:“不要急,这座墓有上下两层,这一层没东西,连棺椁都不见,肯定都放在下面那层,入口就在墓室里,慢慢找。”
本来我心都凉透了,一听事情有转机,顿时来了精神,松爷耷拉的脑袋也挺直了,虽然庞老二手里有手电,还是殷勤给他打着亮。墓室里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到我们三人轻微的脚步声,“二爷,你说这墓里能再摸出件那个什么金嵌琉璃什么纹壶吗?”松爷小声问。
说实话有时候我真为这个搭档感到脸红,所以没等庞老二开口就斥责他说:“少说两句成不成?没知识真可悲!那东西是西汉的,这是座唐墓,俩朝代差了一百多年,在唐墓里摸西汉东西,做你的春秋大梦。二爷,西汉跟唐朝是差了一百多年吧。”
松爷不服气,还想张口争辩,这时候,寂静的墓室里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我对小猫小狗向来不待见,特别是猫,顶邪气的动物,诈尸一类的不吉利事大都得有它推波助澜,尸体附近是严禁有猫的。要是平常,听到几声猫叫再平常不过,但在墓穴这种阴气横生的地方还弄只猫出来,只能说老天爷看我们都不顺眼。
开始我还疑心是听错了,刚想问问他们俩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第二声猫叫就又传了过来,这一次听的真真的,实在没法再用幻觉来安慰自己,只能坦然面对现实,心头一紧,身上的汗毛根根直立。
很快,我们不但都听见了猫叫,还看见了黑暗中两只绿荧荧的眼睛。庞老二经验丰富,但估计也没在墓里碰到过这种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举起手电朝两只眼睛的方向照去。千真万确,墓室里实实在在站着一只猫,面对手电筒淡黄的光芒,这只猫伸展四肢,还挑衅般的又朝我们叫了一声。
猫这东西本来就邪气,何况这座墓最少封闭了上千年,就算想破头我也实在想不明白墓里面怎么可能养着这么活生生的一只猫。
我对这座墓第一次产生了些许恐惧。
一来猫离我们太远,二来摸不清虚实,我们三个都不敢轻举妄动,松爷象赶猪一般对着那只猫吆喝几声,鬼东西转身飞快的跑到南侧壁,瞬间消失不见。猫奔跑的速度实在快的惊人,连手电的光线都没能跟上它的身形,我头皮都快炸了。
要按我的想法,这时候最好退出去从长计议,反正盗洞已经打好了,古墓又没长腿,随时可以再来。我对庞老二说了,庞老二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一口否决了我的建议,他坚持找到二层的入口,摸到土货之后再离开这里。
可以说庞老二始终都能保持镇定,这让我很佩服。
只是我没想到,庞老二见到墓室中突然出现的猫以后确实心里微微慌乱了片刻,但随即他就醒悟过来,知道了这只猫的来历,所以当我提出暂时离开的时候,庞老二反对。当然我和松爷是被蒙在鼓里的,除了祈祷那只鬼猫别再捣乱以外,就是渴望早点找到二层的入口。墓室虽大但也算有限,况且有庞老二带队,我和松爷害怕再出什么以外情况被吓个半死,因此手脚麻利许多,不说一句废话,紧跟着庞老二走动,约莫二十分钟后,就在墓室的东北角找到入口。
还是那句话,带我们下来的庞老二还有这座墓本身的疑点相当多。比如墓室中一层下二层的入口,简直就是敞开了口等着我们往下跳。所以说,没知识不但很可悲,而且很要命。
下到二层,在手电光的照耀下看清眼前的一切时,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二层墓室和一层大小相当,和空无一物的一层相比,二层着实显得很拥挤。十多口一人多高的大缸依次摆在四面墙壁下,都亮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整个墓室到处都是按真人大小比例雕刻出的石像。我和松爷哭笑不得,这些个东西要也能卖钱,真不知道怎么抬出去。我还是有点常识的,知道古墓中最上等的陪葬品应该是在墓主的棺椁里,所以拿出一只手电四处寻找棺椁,庞老二似乎一点也不急着找土货,还是没事儿人一样看那些石像。
“二爷,墓主的棺椁在那儿?咱们能不能快点,得手了赶紧出去。”我说。
“不急,时间还长,慢慢找,天亮前能出去就行。”庞老二说。
我真拿这位爷没一点脾气,索性蹲下来生闷气。松爷问庞老二:“这里头点这么多灯干吗,也奇怪哈,多少年了,还没灭呢。”
“长明灯,不希奇,灯油里做点手脚,再烧一千年也没问题。”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那口巨缸,古代人真扯淡,生产力落后,多少人都吃不上饭,有钱人还糟蹋灯油,这个什么节度使的老爹估计平时也没少祸害乡亲们,就是奇怪老东西的棺材跑那儿去了,还不放到个显眼地方让咱们一检阅然后该干吗干吗去。我站起来打量大缸,伸出手比比,还摸不到缸沿儿,“二爷,你说灯油里做手脚能烧一两千年?做了什么手脚?”
“加了点东西。”庞老二看着石像头也不回的说。
老小子也就是比我多吃了几年饭,弄的和北大历史系副教授一样。我撇撇嘴,放下手电,伸出手跳起来扒住缸沿儿,脚蹬着缸身,一点一点蹭上去。大缸里灯芯的光亮很微弱,就这么半死不活的烧着,上来的时候我把手电丢下了,因此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从缸上跳下来,把手电别在秋裤的松紧带上又和刚才一样蹭到大缸上,打开手电把大缸里面照了个通明。
大缸里的灯芯烧了这么多年,缸里竟然还剩了一大半灯油。我隐约看见油里泡着什么东西,白乎乎的,我招呼松爷递把工兵锹过来,然后伸进去把灯油里的东西勾上来。
这回看清楚了,一张白惨惨的死人脸顺着工兵锹的拉扯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