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L总监终于预约到了左医生,也就是我们这次要专访的人。
安德心理咨询中心坐落在距离市区比较远的地方,算是个安静的辟所。左医生年过半百,一头银发,没有我所相像的凸起额头,只肃静的一袭白衣,稍稍弓着背。
他眯着眼睛笑着,把我和黎黎让进办公室。我一直觉得,左医生很亲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心理医生的缘故。我们的谈话很轻松,但是却一点一点深入,我和黎黎不时的点头,我握着录音笔的手渐渐松弛,变得自然了。
这次我们的专题做的还算成功。
人,本身就是个复杂的高级生物。很多人生来彷徨,却会因为某个不经意的契机,让眼前的路瞬间明朗。这次采访和专题,让我发现,自己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只要我愿意,即便我已然是个年过30的老女人,我也可以精神饱满的养活自己。
爱情在生活里,不过冰山一角。以前,我一直蒙着眼睛,但是秦沐,我真想告诉你,我要开始真正过属于我的生活了。
那对小夫妻终于搬到了自己的小家,房主找我和小卡拉商量,如果我们愿意交付那一部分的房租,他就不另外再找合租者,当然,如果他找另外的合租者,他不会顾及我和小卡拉是男是女。
我和小卡拉才刚刚站住脚,我们的支出能力确实有限。除了房租,交通和生活费用,我们所剩已经寥寥无几。
可是我和小卡拉还是决定咬咬牙。在这个诺大的城市里,找到一个性情合的来的合租者着实太难,我们都不想打破这份和谐,再重新花费精力再去适应一个陌生人的融入。
小卡拉说,她其实最大的愿望,是做一个美丽的厨娘。
我说,好哇,在你出嫁前,我就包养你做我的厨娘吧。
我们就这样在日出日落里,看着春去秋来。
晚上我在写博客的时候,小卡拉总会煲各种汤端给我,每次她都会说,这是她要给老公做的,现在让我试吃。
我看着她笑的弯弯的醉眼,心想,她的男朋友一定是个温暖的人,能娶到小卡拉,也是个有福之人。
有一次出差,行程比预期早了一天。我在夜色里匆匆提着行李爬上楼梯,怕打扰到小卡拉,我进门没有开灯,蹑手蹑脚的放了行李。
奇怪,浴室的灯开着。平常这个时间,小卡拉都是睡着了,怎么会大半夜洗澡。
我轻轻推开门,叫着小卡拉。
我想,那个时候小卡拉扭脸看我的一瞬间,她也一定吓坏了。
我看见小卡拉背对着我,赤裸着上身和另外一个人接吻。
我呆住,脑海里一片空白。因为我分明看到,那是另外一个女人。没错,是女人。
夏心姐姐我……
没等小卡拉说完,我转身跑出了这个房间,跑出了这栋楼。
夜色里,我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所有的血液都凝结在眉间。
我想着,我没做梦,我刚才所看见的一切,就那么真真切切在我眼前。
小卡拉,小卡拉的男朋友是个女人。
秋天的风,微凉。
我要搬走。
这个时候我只能承认,我终究是个过于保守的人。我一直以为,同性恋这件事情我可以理解,但是现下,当这样一个场景全然呈现在我的世界里,我在北京这么亲密的小卡拉身上时,我竟然全身发抖。
我想着小卡拉曾经看我的眉眼,想着她可爱的充满胶原蛋白的脸,我依旧只能在这瑟瑟的夜里,任月朗星稀嘲笑。
在微冷的北京,在北京的初秋,在初秋的夜里,我站在街头像个雕塑,或者是行为艺术者。
手机滴一声,闪了一幕。
曲秋泽下个礼拜要回北京。我看着寥寥夜色,长长舒了口气,我可能需要找个心理医生倾诉。
第二天中午,我回到出租屋,收拾行李。
小卡拉讪讪地去拉我的手,我泥鳅一样的逃开,不去看她的眼睛。我怕我看到她红着的眼睛。
夏心姐,你不要搬走。
我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把我的衣服一件一件从衣柜里拿出来放入皮箱,把桌子上的书推到一侧,电脑线拆下来。
小卡拉还是按住了我的手。
就你高尚吗?我喜欢女人怎么了,我最起码没有像你那么卑微,你都被人抛弃了还犯贱的要给那个男人生孩子,你自作自受!
我扬起手,狠命的抽了小卡拉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小卡拉的脸泛起一阵红,眼泪从她清澈的眸子里涌动而出。
我的所有气力也在那个瞬间全然被抽走,瘫坐在地上,看着她转身离开。
每个人在每个人生阶段都会做出各种各样的选择,我们作为旁观者,总是不能理解有些人的选择。在我们正视的角度,看到她们选择旁门别类,我们大惑不解,但是直到这一天,小卡拉让我想明白一个道理,即便我们看起来蹩脚的抉择,在当事人的生命里或许都是不可或缺的选择。
我们不曾经历她们经历的事,也不曾有过她们的伤与乐。
所以,无论是什么,我们都该怀着一份理解去看待周遭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