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光将银辉恣意地洒下,上京城尽显雄城本色。银色更突出城墙的高峻。上京城内,灯火通明。街道之上,摩肩接踵。夜,本当万籁俱寂,可是在姑苏城中,却是繁华的开端。虽然上元花灯之夜早就落下帷幕,但在繁华的街道上还是可以看到不少少女曼妙婀娜的身姿。她们成群结队,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吴国是最开明的国度,生而为吴人,尤其是生而为吴女,真是三生有幸!如此景色,或许只有吴、齐、唐三国会有,但是齐国和唐国却没有吴国这样旖旎的风光和宜人的气候,因而稍逊几分。至于民风彪悍的魏国、礼教森严的梁国、瘴疬丛生的蜀国,那就更不用说了。
李沐独自坐在树桠上,荡着双脚,看着月亮,丝丝乌云镀了一层银边,不远处朴实无华的定秦剑插在地上。此时的明月已经被天狗吃了一大半,有了月牙的雏形,算是胖牙牙了。这家客栈在上京的繁华区域,坐在这个树桠之上,往外可以望见城中的繁华景色,往内可以一览客栈的房屋,真真是个不错的观景之地!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如此美景并不是只出现在《稼轩词》中,而是就在眼前缓缓展开画卷。明天便又可以回到林间小筑了。掌峰真人命自己下山历练,可是自己并不知道路在何方。空空在京郊徒耗时光,并不能追求大道的本真。下山这两个月,伥鬼、鬼王、藤妖、千年女鬼、鬼差、山魅、厉鬼,自己都算遭遇了,也算侥幸地一一化险为夷。可是自己根本没有目标,莫非真的要择一善地,就此终老吗?正如杨师儿师姐所说,自己与他们渐行渐远,再也没有交集吗?一百年后,他们仍在叱咤江湖,而自己已经化为一抔黄土。这难道就是自己的宿命吗?
乌云渐渐掩住了明月,抬眼望去,只有边缘散出道道月晕,增添了夜的魅力。李沐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这种神情本不该出现在一位刚满十二岁的孩童脸上,可是接连的遭遇却让李沐不得不早点思考人生,为自己人生的困局寻找出路!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如此良辰空负,不过是自己不知梦醒何处!
※※※
第二天,雄鸡啼晓,天空泛起鱼肚白。胖子打了一个哈欠,推门而出,正巧看见李沐躺在树桠上睡着了。叹了一口气,胖子取来一件衣裳披在李沐身上,跳了下来,摇了摇头,道:“这个小孩,也不怕着凉,如此时节,也敢露宿一宿。是了,若是夏天,他早就被蚊蝇生吞了去,哪里敢躺在树上?看来他是个聪慧的,选的日子不错。”
等到日头渐起,刺眼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李沐身上,他悠悠醒转,看见身上的寒衣,不禁微微一笑,便也侧身一跃而下,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嗅了嗅空气中的芬芳,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
此时胖子已经收拾好行装,大叫一声:“喂!小孩!我们盘缠不多了,可不能日日住在这么繁华的地界,还是早日回到你的林间小筑比较好。”
应诺一声,两人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家客栈。
此时春光大好,百花争妍斗艳,竞相散发出宜人的香甜,引来狂T蜂浪T蝶,为之散播花粉。胖子一副文人墨客地表情,道:“如此美景,当浮一大白!”
李沐哈哈一笑,道:“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是一个酒鬼!”
胖子道:“小孩,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男人哪有不爱喝酒的?”
“喝完酒之后干什么呢?倒头大睡吗?”
“喝完酒之后呀,当然可以做很多事情,不是有句话叫做‘酒壮怂人胆’么?只要喝了足够的酒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胖子循循善诱道。
“哦,我明白了,原来那些不可思议的人物和言行原来都是发生在酒后呀。”
“譬如说呢?”胖子一脸嘚瑟。
“譬如说,帝履癸骑着人;譬如说,晋惠帝问大臣,百姓何不食肉糜;譬如说,唐僖宗赌博封节度使!”李沐越说越严肃。
胖子:“……”
“哎,对了,你和那今科状元可是有一些过节的。我们在这上京郊外估计还是不要久待了。”
“不在这里待着,那去哪里呢?”
“我们不如到江宁郡去,那里属于边陲,若是情形不对,我们还可以遁入楚国去!”李沐分析道。
“去楚国干啥呀?穷乡僻壤的。”胖子十分惊讶。
“怎么会?如今楚国也是蒸蒸日上,我曾听师傅说过,楚王如今的才能不亚于当年的楚威王,如今自然不会有楚怀王的出现了。那么未来江山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李沐顿了顿,向胖子解释开来。
“就算这样又如何呢?百姓过得还是很苦啊。”
“听师傅说,那里名胜古迹特别多,搞不好可以找到很多大斗,你可以好好的发一笔。强过在青楼之中扮作人妖!”
胖子见李沐又拿自己的陈年往事说事,心中十分不悦,一撇嘴,道:“哼,小爷抹的花枝招展,还不是为了博你一笑,跟小爷在一起呀……”
“其乐无穷!”李沐笑眯眯地接话道。
“哼!知道就好!”胖子一甩手,回屋再次收拾行李去了。
※※※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作奸犯科,杀人于无形之刻。泾阳大侠郭伟白袍翩跹,立于屋顶。皎洁月光洒在双颊,说不出的俊美飘逸。是时,已是亥时三刻,四周静谧。蓦地一道红影闪过,郭伟面前便站立一绝世佳丽,此人正是灵台素女杨师儿。郭伟只觉眼前一晃,素女剑锋便直抵他的脖颈。喜喜怒目圆瞪,詈骂道:“本宫纵横江南十数载,称雄于潇湘、江西一带也有两三载,一直在寻找天下至高武学。而《始皇秘笈》显然属于其中之一。如今你来到这里也已经一年有余,本宫一直在观察着你,想你为魏国关中人,身上或许会有秘笈的蛛丝马迹!看你平素俊逸,一拿兵戈,便酷肖兵马俑,一定是习得这上乘武学。交出秘籍,本宫便赐你全尸!”
“侠女此言差矣,郭某行走江湖间,便以行侠仗义为务,若有此等秘笈,岂会不拿出与江湖友人共同参详之理?”郭伟义正言辞道。
杨师儿细思片刻,觉得很有道理,便渐渐松开宝剑。谁知此时郭伟全身化为土黄色,绝类秦皇兵马俑,然后从中崩坏,融入松柏之下的泥土中。这招正是始皇秘笈第三式金蝉脱壳。
这时哪里还有郭伟的影子?
杨师儿高骂一声:“奸贼!”望了一眼天空中的明月,便也纵身离去。
清风徐来,柳影婆娑。月,还是皎洁的,池塘偶尔泛起粼粼白光,偶尔几声虫鸣,俱化作夜的美景。
却说杨师儿追寻郭伟不遇,便至徽州悦来客栈,刚欲与掌柜订房,便闻得一声“师妹!”,转身一看,便见一脱尘美男,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正是杨师儿的师哥,江湖人称灵台玉郎的欧阳演。
杨师儿与师哥分别定下天字一号房与天字二号房,离得近方便互相照料。
第二日,欧阳演便被师妹一声悲啼引了过去。却见杨师儿尚未来得及梳妆,便已哭得梨花带雨。欧阳演慌忙用手覆住杨师儿的双肩,关切道:“师妹,所为何事?“
“师哥,师父给我的银簪不见了。那玉簪有驱魔辟邪之功效,对于我这样经常行走于江湖之人非常重要,可是如今却弄丢了,一来我再也无辟邪之物傍身,二来我也没有办法和师父交代啊!“说话时,还是嘤嘤啼哭。
欧阳演虎目一扫,发现定在梁上的雪玉钉,便道:“师妹,你的银簪定是长安神偷张睿所得。此人与郭伟乃是世交,恐怕此时已与我潇湘派为敌。此人武功不高,但胜在轻功与睿智。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如今我们既然被张睿惦记上,恐怕再也藏不得什么宝贝了。”
“师哥,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杨师儿问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而且我此次前来,是逢师命而来。”欧阳演沉声道。
“哦?师父有什么吩咐吗?”
“这次师父可能要去干一件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
“这个师父倒是没有提。只是让我们去江宁郡等他的消息!”欧阳演喃喃地说道。
“好,正好我们惹了张睿那个瘟神。此地不宜久留,不如尽早前去江宁,也好早日与师父汇合!从此替我们灵台山在江湖上创下更大的威名!”杨师儿含笑说道。
“师妹所言正是,我们如今还是早些出发,免得再遭小人暗算,变生肘腋!”欧阳演说道。
“好,那我们半个时辰后在客栈大厅汇合!”杨师儿脸上闪过一丝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