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新月如钩,遥遥挂在天上。天地之间都有了一层铜色。李沐来到翠儿的坟前,看着那坟茔上爬满了青苔。李沐喃喃地说道:“其实在沐娃儿心目中,翠姨你就是娘!儿来拜谒娘了。这些年来,师父待孩儿很好。掌峰真人也十分看重孩儿。他们还说孩儿以后一定会是一位剑术大师。”
虽然心中满是苦涩,但是李沐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把自己装成一位盖世英雄,好让翠姨能够在阴曹地府中安息。
寒风一吹,柳树垂緌。李沐紧了紧衣服,给翠姨拜了三拜。养恩大于生恩,李沐不禁想到了自己垂髫之龄,承欢于翠姨膝下的场景来。从记事开始,翠姨的心口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作痛一番,也不知是否是早年落下的病根。想着翠姨一生愁苦,李沐潸然泪下,悲不自胜。
祭奠完翠姨之后,李沐走进了草庐。这座草庐正是当年李沐和翠儿相依为命的地方。此处本已积尘日久,蛛网遍地。然而一应家具都算周备,两人打扫了一个时辰,便又复往昔光华。
这时,天上群星闪烁,室内万星河已经是鼾声震天。李沐却丝毫没有睡意,躺在床上,思绪不知飘了几万里。不知道千里外的师姐是否能还记得他。或许注定这只是一场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单相思吧。
月黑风高,吹不尽,相思泪。
※※※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太湖之滨,浅草没蹄,乱花渐纷。纨绔走马,佳丽携伴赏春。此时少女们不再惊惧那料峭春寒,更为上心的是要好好释放自己冷寂了一个冬天的心情。不时有少年将石子斜劈掷入湖中,石子跳了两下才彻底沉没。
李沐和万星河也来到太湖边上感受帝京春色。此时春风带寒,远称不上和煦。吴国儒家兴盛,却不重男女大防。有些大胆的男女正在树荫处互诉衷肠。更有甚者,到了更为偏僻的地方动手动脚起来。胖子看的津津有味,不时对李沐说道:“嗨,兄弟,我觉得这里比吴国的皇宫有意思多了。”
李沐则是一脸懵懂。胖子回头一看,登时打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臭嘴,瞎说什么呢。小孩,咱哥俩还是去湖边看看吧。”
李沐颔首,表示同意。走着走着,李沐福临心至,觉得另一方位似有机缘,便与万星河暂时作别,分头行动。李沐见周遭雨花石遍地,质地圆润。若是用来摆下排盘,当是可以更近天机一步。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黑色为阴,白色为阳。阴阳出则四象具,四象具则八卦生,八卦生则尽演天地。李沐双眼闪过一丝道芒,便开始推演天地,预知祸福开来。
太湖之上,常年无冰,宛若一方碧玉,笑吟吟地看着周遭四季轮回,野鹅白色的翅膀扑腾着击飞浪花,飞过短暂的距离,在稍远的地方凫水。而激起的浪花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璀璨的光辉,引来湖畔贵女们咯咯笑声。胖子抖动着胳膊上的肥肉,也跟着乐呵起来。“小娘皮!”若是仔细观看的话,胖子的嘴角闪过一抹若隐若现的不屑。
春来风景不同冬,细柳垂丝流水淙。太湖多了一丝浩瀚,却失了小桥流水人家的精致典雅。万星河走在湖边,春风拂面,似暖还凉。贵女们谈论最多的还是二月初十便落幕的春闱。寒窗十年无人识,一朝跨马御街前。这种寒门士子中状元的戏码,最为她们所喜。
“如今已是二月末旬,抡才大典已然过去半月,天气渐好,待得三月上巳金榜开,白兄必然位居魁首!”一位峨冠博带,衣袂飘飘的士子一抱拳,对对面的士子十分恭敬。
“岂敢岂敢,家父叡公虽忝居主考一职,却向来秉公无私。若是他在前十卷中发现在下文章,必然将我扔到二甲开外,以示公允。”一长袍青年说道。这位士子虽然如此说,眼角还是闪过一抹骄傲之色。
闻言,前一个士子马上劝慰道:“哎,白兄此言差矣。纵然令尊爱惜羽毛,可是白兄才之所至,便当居其位。白兄清风朗月,才高八斗,这上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若是令尊强意将你罢落出榜,才是自毁声誉。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才是圣贤之道。”
旁边有一粉妆贵女,点头道:“周兄所言甚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此番魁元之位定然是白大哥你囊中之物了。”
“哈哈哈!”不远处传来胖子豪迈粗犷的笑声。这笑声异常响亮,引来周遭诸位的关注。
本来不欲搭理他,可是看他眼神始终定在自己的身上,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三人大感不适。
“这位兄台,不知你为何狂笑不止?”粉妆贵女终于忍不住前来询问。
“我笑你们唱的一出好戏!”胖子斜睨了贵女一眼,含笑道。那笑容要多坏有多坏,就如同玩世不恭的浪荡哥儿。
“什么?!”贵女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胆敢这样望着她,脸上早就如同一块粉布似的,根本没有听清胖子在说什么。
“小爷说笑你们唱得一出好戏!”
“你是说我们是那卑贱的戏子吗?!”贵女瞪大了美眸。从小到大,自己一直是父亲最爱的女儿,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虽然在家骄纵,但在府外还是赢得了名媛淑女的名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拿来与低贱的戏子相提并论。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我要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搞得小爷还怕你不成!小爷刚刚说,笑你们唱的一出好戏!”最后几个字是喊出来的,搞得贵女异常尴尬。
“你?!”贵女为了自己的名声,不得不忍着,双颊都憋得通红,却也不知所措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