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太阳一起变幻着方位,游荡了大半天,饥肠辘辘的秦岭,顿感疲惫。折回的途中遇到了突降的暴雨,又是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雨,和他曾经无数次遭遇过的一样。
不开心的回到酒店,正要开门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房卡,秦岭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郁闷地想一脚将门踹开。
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进不了门。也想越憋屈,想着想着,有一瞬间,他有想要冲到酒店前台的的冲动。可是,要怎么说呢?两个男人住在一间单人房里,真说出来怕是会招来无端的猜忌!思虑之下,他放弃了刚刚萌生的幼稚想法。
无奈,秦岭只能待在房门外面等卢雪回来。还好,那个人回来得比较及时。
“喂!你怎么在这里?”
“嗯。”
“我问你干嘛在门口蹲着,不进屋去?”
“没房卡。”
“哦……”
卢雪打开房门,秦岭迅速地钻了进去。
“喂!”卢雪皱着眉看着对方。
“你没看见吗?我被雨水淋湿了,很冷,我急需泡个热水澡!”
“你这人怎么总这样?”
“你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
秦岭泡了个热水澡,身体终于好受些。他又饿又累,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在极度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了电话声。卢雪接了起来:“喂!”
“您好,卢先生,这里是明珠酒店。明晚我们这里有个酒会,请问卢先生能参加吗?届时会有很多企业家大老板和投资人到场……”电话里一个年轻男人向卢雪介绍着。
“我会到场。”卢雪挂了电话。
“你又要出去?”秦岭隐约听到打电话的声音,醒了过来。
“明天。”
“哦。”
“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不是被雨浇了吗?身体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饿了……”
“呵呵……也是,你应该一直都没吃饭呢!天晚了,叫个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随便!”
“那就披萨吧!可以吗?”
“嗯。”
卢雪打给酒店客服,让他帮忙订一份必胜客的披萨,然后送到2207。
“累了,就先睡吧!”
“那你呢?”
“我要看看今天的BP。”
“什么?”秦岭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某个词汇。
“就是商业计划书。”
“哦。那……我先睡了。”
第二天。
秦岭被电话声吵醒。
“喂?”
“是我!”
“哦。”
“你还没起床吗?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
“昨天过得怎么样?”
“嗯,很好。”
“那就好。”
“嗯。”
“那我先去忙了,再见!”
“再见!”
挂了杜云珩的电话,秦岭去卫生间洗漱。
又是新的一天。
“又是新的一天!”秦岭嘴里重复着这句话,对着镜子笑了。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阳光照进房间,微风吹进室内。秦岭站在窗前,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此时,卢雪还没有醒来。秦岭看了看还在睡着的人,顺手关上了窗户。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桌面上的笔记本开着,屏幕已经黑了。他按了一下键盘,果然有密码。视线移动到一本商业计划书上,翻开看了看。
就在秦岭看得聚精会神的时候,刚刚还在睡着的人,突然醒了。“谁让你动我的东西的?”
这突然响起的一声,着实把秦岭吓了一大跳,身体不禁哆嗦了一下。“我只是随便看看。再说你本来不就说要我做你的助理嘛!这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
“那你也不能随便偷看我的商业计划啊!而且,我也没说你是我工作上的助理,应该是生活助理。”
“什么叫偷看?它就放在桌子上,瞎子都能看见的好吧?”秦岭气恼地反驳。
生活助理?住酒店哪里需要生活助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这人果然脑子里装的不是成年人的思维。不想跟对方产生争端,秦岭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嘀咕。
“那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嗯?哦……”秦岭没有想到卢雪会问自己的意见,愣了一下。
“那个……任何一件产品从设计到生产,都需要符合加工的工艺标准,不能只是看起来好看就可以。如果不能量化量产,就只能是概念产品,无法真正地投入生产,也不能制造出成品上市,不能商业化就无利可图……”秦岭看了看卢雪,见对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继续往下说。
“我是想说,产品的设计图纸是生产加工的唯一依据,是设计师、工程师与车间工人师傅以及机械设备之间用以交流的语言,它们必须保证能够被加工者读懂,并且能够在模具上加工出来,尺寸的位置和大小要保证能符合生产设备的工位要求,并且最大可能的方便操作者实际操作。任何一个外形成型都要符合工艺流程,而且都要有具体参数和指导意见。”
“所以呢?”
“这个图纸上的产品外壳上孔和凹陷处的位置似乎不太合适,可能会不利于加工成型,即使重新开磨具也有难度……”
“嗯。我知道了。”
“你今天不是要出门吗?”
“嗯”
“什么时候?”
“晚上。”
“那能不能带上我?我一个人在酒店实在太无聊了。”
“可以。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先去一趟医院。”
“去医院!你病了?”
“不是我,是你!难道你没发现自己在发烧吗?”
“我?”秦岭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头,确实有些热,难怪昨晚一直觉得冷。
“走吧!咱们先去吃个饭,然后去医院。”
“嗯。”
去医院的路上。
“跟我说说周懿的事情吧!”
“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全部。”
“没想到,你还挺贪的嘛!”
“这跟贪不贪有什么关系?”
“呵呵。”卢雪没看他,也没接他的话,而是安静地开车,一直开着。
沉默了半晌之后,卢雪开口了。只是他依然目不斜视地目视前方,没有丝毫偏离。
“你知道,从零开始,初创一个企业意味着什么吗?刚刚成立的企业就好比一枚等待孵化的鸡蛋,第一个给它提供孵化条件的就是天使投资人。当然,现在也有些小公司还有种子投资,区别就是资金额度的大小而已。一般天使投资高于种子投资。天使投资人包括两种人,第一种就是企业家本身,第二种是资本家,专门从事资本投资的人。”秦岭认真地看着卢雪,听他细细道来。
“所以,他也是,也是天使投资人。是投资梦想的天使投资人,而我们是投资项目和利益的。”卢雪看了秦岭一眼,继续说。“其实,任何一个创业者的经历,都是相似的,除非某些特别幸运的。如果没有足够的信念和激情,很可能会半途而废。”
说着,卢雪再次转过头,双眼凝视着对方,很郑重也很认真的看着,过了一会,他问:“你知道一个企业最容易在什么时候死亡吗?”
“不知道。”秦岭摇头,如实答道。他确实不知道,他完全不了解企业运营的模式和渠道。
卢雪转回头,看着前方。“一个企业从成立到最终发展壮大可以分成若干阶段。企业从创业期进入培育期的里程碑是形成商业模式;从培育期进入成长期的里程碑是达到盈亏平衡点;从成长期进入扩张期的里程碑是投资回收开始;从扩张期到收获期的里程碑是资产的证券化。自此,企业便从产品运营转向了资本运营,利润一发不可收拾。但是互联网行业,会有所不同。大家都说互联网行业三个月,传统行业一年。所以,互联网的发展和扩张更迅速,尤其有了资本融资之后,会比传统行业扩散更快。”卢雪慢慢地说着,秦岭静静地听着。
“当然,企业除了会按部就班的发展,也很可能会直接死亡。尤其是小企业,它们最容易在两个阶段死亡。一个是在创业初期,在创业的起步阶段,企业通常的死法是被饿死,找不到订单或者直接掉进沟里,被淹死了。另一个就是在扩张期。在扩张期的企业一般是被撑死的,有了钱的企业老板跟赌徒没多大区别,有些赌徒会肆无忌惮的挥霍投资,所以一个不小心撞到墙上,也就挂了。”
“是啊!”秦岭对此深有感触,他也为此死过一回。
“不过,后者基本上跟我没什么关系,天使投资由于是个人行为,受到资金和风险的双重限制,只会投资创建之初的企业。我看到过走得辉煌的企业,也看到过早早就死掉的公司。而且,比起发展壮大,在早期直接夭折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周懿他挺过来了,不仅仅是因为有资金上的支持,更是因为他个人有着极强的信念和毅力。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企业家。尽管他先于他的未竟事业亡而终……”
“行了,你别说了。”秦岭别过头,一时间难过再次包裹了他。每次提到关于周懿的事,他都压抑不住心里的悲伤。
卢雪看着副驾驶上男人有些苍白的侧脸,瘦削的下颚莫名的有些脆弱,他的眼睛眨了一下。“其实,事情的大概你应该都知道,至于其他的具体细节也说不清楚。还有,他的公司还在正常运营。”说完,卢雪无声地笑了,或许那些不好的记忆不告诉他也罢,反正人都已经不在了,还提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了医院。
“先生请放心,您的朋友没什么大碍。跟着护士到静点室打个吊针就行了。炎症消了,烧自然就退了。不过,听您的描述,他的身体似乎挺虚弱的,可能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我建议他去看看中医。”
“好的,谢谢黄医生。”
“没事,应该的。”
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打着吊针的秦岭。卢雪不禁想起了周懿以前常跟他说的话。他说,秦岭总是不会照顾自己,每次生病都要自己强拉着他去医院。要是自己不在他身边,真担心他会病死了也没人知道。
“好些了吗?”
“嗯。谢谢你!”
“没事。反正我都记着帐呢!到时候你得连本带利的还我。”
“你……”这话说得差点没将秦岭噎死。本来还感动他这么体贴地照顾自己,心里对他有了点改观。这人果然就是一只狐狸。算了,不跟他计较。
“喂!你怎么突然转性了?”突然对自己这么好,真让他有些不适应。秦岭心中疑惑。
“什么?”卢雪不答反问,装作没有听懂。
“算了,没什么。”管他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就好了,反正水到桥头自然直。这么想着,秦岭释然地笑了。
“你笑什么?”
“你猜?”秦岭不答反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岭望着头顶那满满一瓶药水,有些发愁,这应该要很久吧?“过来,坐这儿。”秦岭用眼神示意对方坐在自己旁边。
“干嘛?”
“让我靠会儿。”
“喂!”虽然不愿意,但是卢雪还是照他说得做了。
秦岭没再说话,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滴答滴答,表针一刻不停地响着,在安静的静点室里声音格外清晰,每响一声都让时间过得更加漫长。终于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了,秦岭的吊针打完了。
“喂!起来了,打完了。”
“哦。”
秦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手背上插着的针头已经拔掉了。
“你来开车!”
“为什么?”
“我胳膊麻了。”
“是吗?哈哈哈……”
“还敢笑?这都是谁的错啊!”
“对不起,卢先生,都是我的错。那么请您坐好了,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了!”这样阳光的秦岭,让卢雪愣了一下。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