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恩和青玄回到衙门口时,已经是辰时了。
吴承恩亮出了那藏在身上的白皮妖怪,同时嘴里面大声地一路招呼着:
“清风、明月!你们倒是出来看看啊!”
他把这两人口中厉害的妖怪轻易捉到了手,看他们还不对他刮目相看!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吴承恩脚步微顿,这才发现今日的镇邪司有些不同寻常。
大门口,除了毕恭毕敬的管家之外,还站着许多人;就连清风和明月也是穿戴整齐,静静侍立在两侧;看这阵势,用“恭候大驾”这四个字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青玄随后赶到,看到这般情景,也是微微一愣。
吴承恩用肩膀碰了碰青玄,小声说道:“这……应当不是迎我的吧?”
青玄回给他一个眼神,吴承恩叹了口气,收起了妖怪。
不知道他们这么大阵仗,到底是要迎谁呢?该不会是皇上吧?
院子正当中,远远的站着麦芒伍——他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吴承恩,看到吴承恩手里的妖怪,麦芒伍目光带了几分欣慰,他抬手招呼吴承恩进来。
不多时,门口传来响动,麦芒伍看向青玄,语气诚恳:“青玄,你先回房间吧,今日之事……”
青玄也不多问,不等他说完便略微点头,朝着自己和吴承恩的房间走去。临行前,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吴承恩,吴承恩虽然不明所以,却也没有阻拦。
青玄心里明白:既然麦芒伍要自己避一避,那便真是有了什么难处,自己自然不会刁难。算起来,麦芒伍对吴承恩真心是好;他知道二人一向闲游山野,身上断断是没有积蓄,想要在京城里生活终究躲不过一个“钱”字。再加上青玄生性好静,不喜与人接触,麦芒伍便给青玄安排了一个在衙门里喂马的闲职,明里暗里也算周济。
这麦芒伍平日虽忙,却依旧会抽出时间悉心调教自己的师弟,青玄便心存几分好感,所以从不与他起什么争执。
“今日衙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吴承恩问道,“他们……这是在迎接谁?”
“镇邪司二当家。”麦芒伍看了他一眼,“说起来,你好像还没见过他。也是时候让你见一见了……”
话音未落,门口寒暄声此起彼伏,很快,三个身影迈过了门槛,轻车熟路地步入镇邪司之中。
“二当家?他是谁?”吴承恩远远看着门口的人潮,还是不晓得为何麦芒伍会做出如此安排。在他认知中,麦芒伍才是镇邪司的当家人,二当家,应该是在麦芒伍管辖之下吧?
麦芒伍斟酌着开口:“怎么说呢……他可是……”
“来了。”清风的禀报声打断了麦芒伍的话。
麦芒伍止住话头,抬头看向前方,吴承恩便也顺着他的目光一望——
有三人由远及近,信步走来;当中一人,虽然身着一般锦衣卫的飞鱼服,却穿得如此合体,显得整个人器宇轩昂。只是这一眼,吴承恩便只想到了“龙章凤姿”这四个字。
三人正中间的,正是镇邪司的二当家。
二当家,单名一个“玖”字,如果吴承恩见过他的话,肯定不会忘记。玖的右脸上,有一道从眼皮垂下来的墨绿色梵文纹身,似是泪痕一般。除了这个特征之外,能形容二当家的,便只剩下了一个特点:帅。
他身高八尺有余,模样更是生得玉树临风。虽然是男儿身,身上却披着一层白雪似的肌肤;再加上这二当家素日里都是双眼带笑,眉宇间凝着一股异样媚气,随便留下一寸目光,都能叫人流连忘返。
年轻时,玖便凭着自己那惊为天人的样貌而名扬京城。当时,只要玖在街上露了脸,不出半个时辰,那满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会争先恐后前去一睹其风采。要是运气好,玖能朝着自己笑上一笑,那姑娘家家的当下便会铁了心,认定了这一面之缘乃是月老的红线。
所谓“不求天长只求玖”的童谣,满街的孩子们都会吟唱。
再加上玖的为人本就放荡不羁,出入青楼更是平常;一来二去,京城里便留下了不少关于他的风流事,供着人们餐前酒后嘴里也能有个新鲜调。那万人空巷的场面,也算是个风景了。
但——
三年前,皇上突然将玖传入了宫中训话;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等到他从宫里回来后,已经被皇上革了职,赐还了布衣身份,并且永生不得再入皇宫之内。
这些传闻,吴承恩自然是不知道的。
今日是吴承恩与二当家第一次碰面。玖虽然是镇邪司的前辈,却没什么架子,到了吴承恩身边后朝着吴承恩点头笑了笑。两人单单是对上了几眼,不晓得怎么,吴承恩觉得,此人看自己的目光有几分复杂,反正那脸上的笑容只是假象,他的眼底一片冰凉。
麦芒伍没有说话,玖也没有。两人目光都没有交互,只是各自隔空点了点头。
“你便是老伍招来的那个吴承恩吧?”玖笑盈盈地开口,先对着吴承恩打了声召唤。
吴承恩没料到他会同自己说话,愣了愣神,这才点头称是,看气氛僵硬,吴承恩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同玖握手寒暄。
麦芒伍眼神一闪——
吴承恩迈出去的步子还未落下,二当家一左一右的两人,已经挺身上前,斜着隔住了吴承恩的进路。吴承恩也忽然一顿,好像方才的迈步只是没站稳而已。他疑惑地看了看鞋后跟穿于地面的银针,又疑惑地看了看面前的两人——虽不知两人究竟是谁,悬挂在二人腰间的二十八宿腰牌可是显眼。
只见这两人,左边的人个子很高,身材偏瘦,身上穿着宽大的袍子,遮住了手脚。最让人称奇的是,此人脑袋上套着一个内里漆黑的笼子高高耸立,即便借着日光也看不清他丝毫面目;倒是这个笼子做得精细,左看右看都像是一座监狱,正前面更是有一扇小小的囚门雕刻。右边的人,看年纪应该比吴承恩还要年轻几年,看那身材更像是个半大小子而非成年人,嘴角也是微微露出稚嫩的虎牙;不晓得为什么,看到这少年站在二当家身边,总让吴承恩想起李晋身边的哮天;可能是因为此人虽然秀气,头发却是乌白色,让人想到哮天柔软的皮毛吧。
这倒奇了……吴承恩心下其实有许多疑惑,却又不好讲出来:着实,这镇邪司衙门里的人都不大与吴承恩、青玄交善,平日里自然是没有往来。所以,虽然在此住了大半年,除了一些打杂的下人外,吴承恩依旧没有认全所谓同僚;你来我往,大家无话可说,倒也少了尴尬。但是,这三个人各有特点,吴承恩觉得——那个二当家自然不用多想——就算是其他二人,只要自己打过照面,便不可能忘记。
既然这三人是二十八宿,为何自己没有在这衙门里见过,更没有听那麦芒伍提起过呢?
眼下,二当家身边这一左一右二人的架势,显然是不打算让吴承恩再靠前一步。
倒是二当家瞥见这阵势,叹了口气:“你俩这是干嘛?难不成每个老伍招来的人都和那镇九州一样,会没来由地跟爷动手不成?失礼!”
这番话说完,那两人才算是退了半步,收了防备。
不远处的麦芒伍依旧一言未发,只是暗暗看了清风明月一眼,似是在责备,又似在下达什么命令。不过旁人都没在意,麦芒伍也没再多留,自顾自迈着步子,朝天楼走去。
清风跪在地上,抬头偷瞄几眼他的背影,嘴中却是对玖说道:“二当家伤愈归来,小的这就去嘱咐后厨加几个好菜,给二当家接风。”
说罢,他给一旁的明月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由这个借口起身离开——只是二人离去的方向并非厨房,而是天楼。
“骗子,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二当家似乎一眼看破,笑着摆手:“久别重逢,寒暄了没两句话你俩就要借故离开——这让新人看到,可别误会咱镇邪司内里不合呀。”
说着,二当家上前,拍了拍吴承恩的肩膀。
“小的现在有了伍大人赐的名字,叫清风。瘸子也一并改了,叫明月。”清风虽然站住了脚,却依旧没有回身,头也不扭,将这两句话甩了出来。而明月在他身边附和着点头,力气很大。
“清风,明月……”二当家听完后,频频点头,赞叹不已:“不愧是老伍,虽是一届太医出身,却文采飞扬。只是取个名字,都对仗工整,风致典雅。也好在老伍身边的七子死得就剩下了你们两个,不然要是一并改名,岂不是要难为老伍他写出一副对联来嘛,哈哈哈哈……哦不对,瞎子和聋子还……”
二当家的这句话,虽然语气自然,但是听到了吴承恩的耳朵里,也是觉得怪怪的;还没等吴承恩反应过来,只觉得身边过去了一阵风,明月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了二当家的背后。他跃在半空,左手从上而下斜着一劈,目标便是二当家全无防备的后颈。
只见站在二当家左边那个戴着一顶囚笼之人抬起了自己的手,宽大袖口之中不知何时甩出来了一条挂着钩子的漆黑锁链,不偏不倚地缠住了明月的胳膊,随即发力,将那手刀止在了半空之中。
两人皆是用上了力气,这铁链被拉得笔直,发出了哐啷啷的响动。
这响动自然传到麦芒伍耳中,他眼神微动,却没有停留,而是顾自迈进天楼,随手关上了门。
“瘸子,你要对咱玖爷干什么?”那头上戴着四方囚笼的人拽紧了锁链,同时抬起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将自己这奇异的面罩正面的小门打开后才开了腔。听嗓音,像是隔着百丈之遥一般,格外沙哑。
还未等明月开口,清风已经后发制人,双手紧握住了那根悬在二人之间的铁链上,向着两边拼力拉扯。一时间清风手臂上青筋暴露,看得出用尽了力气,嘴中也是咬着牙抱怨道:“这玩意还真结实……”
话声未落,铁链已经被清风徒手扯断。
只是,清风还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已经被那乌白发色的少年摸到了身后——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吴承恩即便眼力跟上了,却就连做出一个惊讶表情的时间都没有。倒是那二当家似乎什么也没察觉一般,反而俯身向前,贴在吴承恩跟前,悄声说道:“爷刚才没进门的时候,听到有人说除了一个妖怪,便是你吧……怎么样,能不能让爷开开眼?”
吴承恩没动——并非是吴承恩打算拒绝——或者说,吴承恩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他握在手里的白皮妖怪便已经被面前的二当家捧在了手里,上下端详。
吴承恩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掌,这人的速度也太快了!
不过……区区一个小妖怪,他想看便看吧!当务之急,是那打架的四人……
吴承恩趁着二当家移神之际,歪了歪身子朝着二当家身后望了一眼——四人已经各自拉开了架势,准备缠斗。
二当家很快便注意到了这一点,身子也调皮地歪了歪,挡住了吴承恩的目光,叫他偷看不得:“没事,他们玩笑呢。说起来,能除掉这厉害的妖怪,你身手肯定不是一般了得啊。后生可畏,咱镇邪司后继有人,实乃幸事。要不,爷陪你解解闷……”
说着,二当家摊开了手,似是将手中的白皮妖怪交还回去。吴承恩一时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心思,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二当家似乎发觉吴承恩为难,索性俯身,将那白皮妖怪放在了地上。
“成何体统!”一声雷鸣般的喝骂,充斥了整个庭院,惊飞了周围树枝上的酣鸟。吴承恩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血菩萨已经站在了众人面前。稀稀落落的,几只六翅乌鸦从天而降,伏在了自己主人的身上。
“壁水貐,你这半年借口养伤,一直留恋青楼未回。朝廷不追究便罢了,你才一露面,便要生事么?”血菩萨怒目圆睁,语气十分重。听得出,他称呼的乃是二当家的星宿名字,而并非其他;这代表着,血菩萨是真动了气。
二当家这才耸耸肩膀,吐吐舌头:“罢了罢了,你们不识玩笑,爷便不好玩闹了。”
只是,二当家背后的四人依旧剑拔弩张,丝毫没有作罢的意思。
“骗子,瘸子!”血菩萨皱着眉头,抬起了手,指着两人;一只乌鸦已经栖息在自己主人的指头尖上,蓄势待发:“身为衙门下人,二十八宿各个都是你们主子!怎的,想要以下犯上?”
这话一出,那清风和明月才愤愤然收了架势,虚跪在地上,低声回道:“小的不敢。”
“没事,爷就喜欢这样。大家明刀明枪,才是咱镇邪司的风格!爷饿了,咱们走吧。”二当家显然没有怪罪的意思,哈哈大笑,然后挥手招呼着身边的两人一并离开。看方向,这三人还真是奔着后厨去了。
待到三人走远,清风和明月才起了身,却都是气鼓鼓不肯说话。
“你们俩……”血菩萨皱着眉,才说出三个字,便能听出他按捺着心中的暴跳如雷。
吴承恩素来就是最怕这黑脸的血菩萨,知道他脾气大得很;这般时候,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清风明月,心生同情,壮着胆子开口道:“也不怪他二人,刚才那二当家说话确实不妥,他俩这才……”
话没说完,吴承恩发现血菩萨的目光缓缓压在了自己身上,立时便是一个哆嗦。
“你可知道二当家身边的两人是谁?”血菩萨咬咬牙,开口朝着吴承恩问道。
“呃,确实没见过,是谁?”吴承恩缩了缩脖子,勉强回答。
“白头发的那个小子是太岁,二十八宿中的井木犴;另外一个高个子,脑袋戴着一个笼子的那个,是子囚,星宿是斗木獬。”血菩萨见吴承恩这般反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才你若真是继续唐突上前,现在你师兄就得找他们拼命了!我生气,不是气骗子瘸子与人厮杀;我是气,他俩身为你的书童,明知道二当家从不与人近身,你们却故意不予警示!”
“原来大人都看到了。”地上的清风撇撇嘴,似乎是心有不甘。明月抬起头,似乎想要答话,两人却同时被突然迎面袭来的乌鸦正中面门,一并向后摔去,脸上更是血流如注。
“伍大人交代过你们,要你们看紧了吴承恩,你们却好……”血菩萨抬起手,收回了两只乌鸦:“怎得,想要借刀杀人吗?你们……”
血菩萨还没说完,地上的明月却摇晃着身边的清风,一直呼喊——眼见得那清风挨了血菩萨一击后已经晕死过去,血更是止不住。
吴承恩俯下身,试了试他的鼻息,顿时一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这血菩萨,果真是杀戮成性,拿下人不当人!虽然吴承恩与自己的两位书童并不亲近,但是人命关天。于是他便急忙帮着明月一起抬起了清风,抓紧送到天楼去给麦芒伍瞧上一眼,说不定还有救。
看着三人狼狈离开,血菩萨也是不好发作,叹了口气,浑身上下便化作无数乌鸦,在院子里消散了身影。
乌鸦散尽,三人已经到了天楼门口,吴承恩抬起手准备敲门。被吴承恩架着肩膀的清风悄悄睁开了眼,略微巡视一番后,登时便自己站直了身子,拦住了吴承恩敲门后自己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吴承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
“装死而已,没大碍。”清风摆摆手,示意吴承恩不要多事,回头再吵到了伍大人。其实清风这也是没办法,不然要听着那血菩萨唠叨好久。
“但是,我刚才试了你鼻息、脉搏,你是真的命悬一线了啊……”吴承恩还是不懂其中变故——就算是装死,如何能如此惟妙惟肖?
清风朝着明月一笑,明月点点头,在怀里摸索一番,然后掏出来了什么东西,扔给了吴承恩;吴承恩匆忙一接,这才看到,竟然是刚才被二当家放在地上的那只白皮妖怪!
“借花献佛,还你。”清风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抓住的它,该知道厉害吧?这烛妖只要拍人面门,便能夺人魂魄。我刚才就是趁着跪在地上的时候藏起来的,等到乌鸦飞过来的时候,抓着烛妖的小手顺势朝着自己的脑门一拍……失了魂魄,可不就跟死了一样嘛!当然了,要想不让血菩萨看出破绽,那只有瘸子莫属。他一看我的行动,就知道了我的心思,立时扑过来抱着我是假,将白皮妖怪藏起来是真。我俩这一招瞒天过海,才省得你多挨上半个时辰的唠叨……”
说着,清风明月便打算离开。
吴承恩愣了愣,疑惑地举起了手里的白皮妖怪:“只要拍了面门便能夺人魂魄?奇怪了,那青玄挨了他一掌,怎么没事呢?”
“甭吹牛,不可能。”清风嗤之以鼻,好像吴承恩说了天大的笑话:“这烛妖厉害就厉害在这一招上,任何人都不能幸免——哦当然,可能除了公子你是个例外。”
“我?”吴承恩听得云里雾里。
“对啊,公子本来就挺缺魂的,这烛妖自然是奈何你不得啊……所以这么危险的妖怪,我才放心交由公子去除嘛。”清风认真地说完了这句话;隔了片刻,明月才听出了玄机,嘿嘿傻笑。
吴承恩顿时气得红了脸,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他刚要发作,却听到背后天楼的门吱呀一响——回头望去,麦芒伍已经站在了门口。
清风和明月急忙跪下,嘴中谢罪,说道:“小人几句玩笑吵到了大人休息,罪该万死……”
麦芒伍却摆手示意二人不要插嘴,然后看着吴承恩手中的白皮妖怪,一字一句问道:“你是说,你师兄青玄面门挨了这妖怪一掌,而没有倒下?”
吴承恩迟疑地点点头。
麦芒伍面色凝重地招呼他进天楼:“这里不方便说话,进来。”
衙门的另一端,后厨内。
玖正与子囚、太岁围桌而席,旁边做菜的一个大嫂笑脸吟吟不断上菜。玖倒是不拘一格,顾不上身份体面,夹一口菜入嘴一嚼,便忍不住高声称赞一句好吃。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与旁边的大嫂闲话,说自己在外半年,就惦记着这个味道、这个手艺。
大嫂笑得开心,嘱咐着玖吃慢点,然后便去外面拿酒了。
“还以为瘸子和骗子会入二十八宿,没想到竟然是那个弱鸡。要不是伍先生止住了他的步子,我一口便……”那叫太岁的少年看着眼前的二当家,不晓得这些家常菜到底哪里值得二当家如此盛赞。
“先吃饭。”二当家并不搭腔,只是用筷子指了指盘子。太岁也不多说,终于是动了筷子。
而子囚直接下了手,抓起一把菜饭,照例是将自己头上小小的囚门打开,然后一并塞了进去。
正当三人专心填饱肚子之际,后厨的门推开了——只是,进来的并非刚才的厨娘大嫂,而是——
另一个玖。
这个玖站在桌前,看着正在吃饭的自己,开口说道:“那个书生去了天楼。”
而正在吃饭的玖只是点点头,说道:“饭菜不错,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了。反正你也进不去天楼,不如趁热乎坐下尝尝?”
站着的玖点点头,取了一双筷子,坐在了桌前:“尝尝吧……毕竟是镇邪司的手艺。”
“那便少吃一些。”忽然间,两个玖异口同声,同时举起了筷子:“留留肚子,毕竟晚上,还要跟三国师一起用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