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击,乃是凝了镇九州和奎木狼二人一世修为,实在漂亮。如果镇九州知道这一拳的结果会将卷帘逼入绝境,一定会笑出来吧……
只是,镇九州已经如同自己所说的一样,在爆炸的核心位置得偿所愿。那里已经是一个七八丈深浅的陨坑,四壁被灼烧漆黑,里面唯一残存的,便是半块锦衣卫镇邪司二十八宿的腰牌。
是的,镇九州什么也没有给卷帘剩下。卷帘之前饲养在镇九州血肉之中的蛊虫,全部随着这一击,烟消云散了。
待到尘埃落定之后,白骨夫人才引着青玄重新回来;地上的卷帘略微一动,白骨夫人即刻亮出了两支白骨巨爪,心中也是惊恐万分——
只是,卷帘并没有下一步行动;相反,他只是尽力抬起头,眼神模糊,嘴里面喃喃自语着什么。
白骨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眼前奄奄一息的,真是卷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南疆沙神——卷帘!
刚才那人,真的得手了!?
白骨夫人没有大意,只是双手十指交叉拼在一起,朝着卷帘一指——霎时间,卷帘身边冒出了几根弯曲的骨头,纷纷刺入了卷帘的肉身之中,将他死死插在了地上;白骨夫人此举本是想要防备卷帘是在诈死,才没有贸然上前。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一击,几乎取了卷帘的性命。
卷帘的身上,流出的是血,而不是平日所见的砂砾。他抖了抖身子,并非是想反抗,只是因为浑身的剧痛在本能地挣扎。
青玄看到这一幕,甚至都有些于心不忍。
“卷帘真的……”白骨夫人忍不住说道,话声未落,她已经将右手幻化成骨刀,左手凝了脊蛇,朝着卷帘走去。
青玄看着白骨夫人:“你要做什么?”
“我……”白骨夫人顿了顿,换上了一副欣喜的语气:“我想看看,他身上是否有永生蛊的解药……”
青玄听完,皱皱眉,却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手臂。
白骨夫人屏住了呼吸,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自己手起刀落,砍下卷帘的人头,那么玄奘便可以躲过这持续了几世的劫难!一定要趁现在,杀了卷帘!至于自己身上的永生蛊,除不除得掉都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永生苦痛而已,跟玄奘平安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白骨夫人的手,却突然被青玄握住了。她不禁觉得浑身一颤,却仍然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情感,回头看向青玄。
而这时,卷帘口吐鲜血,断断续续开了口,他说出来的,则是这世界上最最无耻的一句话:
“大……大师……救我……”
白骨夫人惊异地看着卷帘,她实在是不能理解,他害了那么多生灵,又对金蝉子做了那么多恶事,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开口求救?难道真的有人可以一点廉耻良心都没有吗?
青玄走上前来,只是蹲下俯身,双掌合十,看着眼前的卷帘。
“大师……佛家……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今我已大彻大……悟……愿一世清修……大师,救我……”卷帘喃喃地说。
青玄低眉:“不错,佛家的确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玄奘,不要被他蛊惑!”白骨夫人凄声喊道。
青玄不理,继续说道:“只是佛祖还说过,善恶皆有因果,你不如问一问死在你屠刀下面的人是否应允你成佛。”说着,青玄举起了手,向着卷帘的咽喉抹去。
“我自知该……死……”卷帘看着青玄面上起了杀心,绝望地闭上眼睛,嘴中喃喃吐出几个字,“但,我死了……她也……活不成……”
青玄的手停在半空。
一炷香后,镇邪司门口。青玄敲打了大门一番,静静伫立在门前。
千里眼和顺风耳打开了衙门的大门,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青玄。而青玄的身后,则跟着白骨夫人。
“我是来找伍大人的,李大小姐正在里面请伍大人医治尸毒。”青玄俯身施礼,毕恭毕敬朝着二人说道。
千里眼笑了笑,随即将之前断成两截的拐杖横在胸前,拦住青玄去路;而顺风耳二话不说,已经举起了火铳,瞄住了青玄的脑袋。
白骨夫人来不及多想,便散出了阵阵杀气。
“逢妖必杀。”千里眼并无惧色,反而顺势说道:“你跟妖怪在一起,还想闯我镇邪司?今日便替我兄弟报仇,杀了你个挨千刀的……”
千里眼正要动手,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出来,口呼住手,然后便扶着门框喘气。
“青玄先生,伍大人有请……至于你的朋友,倒不如在门口稍微歇息……”管家缓了缓,才将麦芒伍的口信传达出来。
千里眼和顺风耳一脸惊疑。青玄手掌合十施礼,同白骨夫人交代几句,便随着管家进了镇邪司。
此刻,天楼的大门紧闭;管家引路到此,径自转身离去,并未替青玄开门。
青玄也并不责怪,只是上前推了推;本被门闩锁住的石门,轻易打开。
天楼之中,吴承恩正坐在麦芒伍的对面饮茶,而桌子正中,则放着被念珠缠绕的书卷。青玄等了等,见麦芒伍并没邀请,只得冒昧入了天楼。
吴承恩动也没动。此刻,不仅仅是他的脖子上插了一根银针,身上其他几处要害,也都悉数被麦芒伍使了手段。吴承恩此时被封了穴道不说,只要麦芒伍的小指动一动,他便要当场四分五裂了。
然而,麦芒伍依旧只是静静地坐着,头也不抬,为浑身尘土的青玄倒了一杯茶,同时挥手,示意青玄落座。
青玄没有动。
而麦芒伍,压下了内心中的无限汹涌后,只剩下一句话:
“坐,喝茶,闲聊几句。”
一笑楼外,聚集了不少百姓。就在刚才,这一笑楼忽然间塌了个粉碎,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一惊。
人群之外的角落里,蹲坐着失落的李晋;刚刚赶回来的哮天乖乖蹲在一旁,舔舐着自己主人的手背以示安慰。
“为什么呢……哪里出错了吗,哮天……引他破戒就这么难吗……”李晋的语气,仿佛失了浑身的力气,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一般:“明明他已经摘下念珠了,可怎么还是放走了卷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