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很穷,所以天一,你得懂事,你得早早的懂事。”三岁那年妈妈温柔的抱住林天一梦呓般的说“天一,你要好好学习,长大以后,就不用像爸妈这样没用了。”
三岁的林天一听不懂妈妈再说什么,他伸手去摸妈妈的脸庞,触及却是一片湿润。年幼的林天一觉得好悲伤,他没有哭只是紧紧的握住妈妈的手。
而林天一记忆里面的爸爸总是外出打工,然后带回来各种好玩的玩具,
“天一,你看这是爸爸给你买的玩具,火车侠,喜不喜欢。”林天一的爸爸说道“你看这个火车侠,为什么要叫侠呢,因为它们从来不做坏事还帮助好人它们是侠客。”
“那我以后也要当侠客。”
从懂事开始的每一年林天一都在家里面等啊等,而每年天一爸爸都不会让林天一失望,带来好多故事和玩具。
林天一也一如自己所说的成为了一个侠,做人做事是带着三分侠气两份豪迈。
直到生活出现改变的那一天。
“天一妈,出事儿啦。”
“怎么啦?”
“你孩儿他爹,唉,你快去看看吧。”
之前林天一的生活不算丰裕却是最幸福的,但是从十三岁那年起,厄运就开始盯上了这个不幸的家庭。
那一年父亲出了车祸,是一辆无牌照的宝马,肇事司机逃逸,警察局说肇事司机没找到,不仅现在怕是以后也找不到了,别生事儿了。
那一天林天一带着兄弟全城的找寻那个肇事司机,围追各个高档社区。
那一天一向温柔的妈妈那一天像疯了一样的在警察局大闹。
“我知道,你们是不想得罪人。”
“所以我求求你们了,为我丈夫主持个公道吧。”
“求求你们了,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啊。”
派出所里一个吊儿郎当的片警一巴掌抽中了天一妈妈,“闹什么闹,这里是警察局,别给脸不要脸。”林天一看见妈妈斜斜地栽下去。
林天一用砖头砸碎了警车,砸碎了警局的大门,林天一抓住那个吊儿郎当的片儿警,一板砖掀了片警的前脸,鲜血直流。
混乱之中一群警察用警棍砸向林天一,林天一怒吼着决不倒下,后来筋疲力竭的林天一被电击棒给电昏过去。
醒来的时候林天一带着兄弟围堵住了警察局,但是父亲的尸体已经火化了。
林天一恨自己没用,恨自己不能保护好自己的父亲,恨自己的无能。
那年的秋天冷的特别早,也冷的特别狠,风灌进林天一的耳朵里,林天一觉得头昏昏沉沉的,风灌进林天一的心里,林天一觉得冰冷冷的。
林天一憋回去泪水抓紧了泥土把头在了地上,凉凉的泥土,冰凉凉的这个世界,带着林天一的热血和侠骨柔情冷了下去。
“天一,爸爸埋在了这里,你一定要记住,一定。”林天一的母亲带着林天一,将天一爸爸的骨灰埋在了公墓角落的泥土下面。“天一你要记住,不许你落了你父亲的硬气,不许你失了尊严永远永远要自尊和自重。”
一块斜斜的瓦片立在坟头充当墓碑,林天一觉的那是一条斜斜的分号线,将父亲和自己天人两隔。
从那时天一的妈妈就开始奔波劳碌的挣钱养家。
“我不要上学了,妈我要挣钱养你。”那年林天一第一次不听话也是第一次挨打。
天一妈妈哭得很伤心,下手也很重,打着打着就不打了,捂着眼帘哭了起来。
林天一说妈妈你别哭了,我不疼,我就是看不得你打工受别人欺负,说着说着眼泪下来了,母子两人抱在一起。
于是林天一出来打工了,先是在一个黑作坊,村子里一间低矮的民房,潮湿阴暗的地面和天花板,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透气孔,和一些零星的砖缝里面透出的光。
若是开门,里面就会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地上堆砌着许多塑料桶,一桶桶发黑发臭的面片和辣椒浸在水里,水面上还浮现着一些寄生虫,其状令人作呕。
后来混社会跑社会给别人当打手做写见不得人的黑色生意。
有天堂口里面打架打输了,一堂口的人树倒猕猴散,林天一的老大在那次死在了当场,而林天一的手也短了四根指头,带着地上捡起来的指头来到医院。
林天一脸惨白惨白的,映着白骨森森的断口处。
“这指头保不住了,要保住也得十来万?”白大褂上是一张冷漠的脸。
“十多万?”林天一牙都咬碎了“我不要了,给我包扎下就好。”
深深的看了林天一一眼,医生叹了口气,能对自己真狠的这种人,不多见。
生活的海水是苦的,每个人都在海里面咽渡,有人轻轻松松找到小岛,有人运气不错找到陆地,还有人在水里面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却始终靠不了岸,随便一个浪花都会让苦水往鼻子里面灌。
那一天林天一戴着手套回的家,受伤的断指出让他疼的翻来覆去。但是林天一咬牙坚持住,泪水顺着他的脸庞一点一滴的滑落下来。后来还是被天一妈妈发现了,那天妈妈在家里的观音前哽咽不已,他趴在门户听到妈妈说质问观音“菩萨,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是不是我们家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让我们家落得如此下场。”
退回床上,那天晚上林天一失眠了。
第二天林天一发誓不混社会了若是有违此誓不得好死,林天一再也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提心吊胆了。
生活没有放过这个不幸的家庭。反而愈加的猖狂,所有的不幸来的那么的突然。
同年天一妈妈患上了乳腺癌。
她说“别救我了,让我走吧。这个家都到这个份上了,啥也没给你留,孩子,以后你得好好活着,哪怕活不好也得好好活着。”
天一妈妈看着天一眼睛里面全是留恋不舍,哪个妈妈舍得自己的孩子,哪个善良的母亲舍得了这个有牵有挂的世界。
“妈!”林天一在床前跪下来对着天一妈妈说“妈,我喊你还应我,你走了就没人应我了,我舍不得你走,也绝不会让你走。”
林天一去借钱,挨个亲戚的借钱,挨个亲戚的磕头。
林天一借不来钱,所有亲戚都知道他家家徒四壁。
林天一给电视台打电话了,求求募捐。
电视台说你的故事不够惨没有戏,没有钱。
林天一走遍了所有堂口想进去借点钱,却发现认识的兄弟都已经不在。
林天一想去贷款却没有什么可以抵押的。
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光明林天一把所有的办法都尝试了一个遍却没有一个能行。
一瞬间林天一觉得世界上的芸芸众生都过着一种默默绝望的生活,都在痛苦的的世界里折腾着挣扎着喘息着,他想张张嘴,却发不出声息。生活好像剥夺了他呼吸的权利。
那天是林天一十八岁生日,他回到家,屋里除了桌子上发霉的橘子,遍布窗边的蜘蛛网,就剩下一把生锈的西瓜刀。
林天一拿起刀想去抢劫,却想起母亲告诉他永远永远不要丧失尊严。林天一选择了卖肾,从他的身体里面透支出来零星的希望,而林天一清楚的知道,这零星的希望恐怕会演变成更深沉的绝望,尽管如此林天一仍旧选择了孝。
林天一用这一万块钱付了手术费,天一妈妈问他“孩子你老实告诉妈,这钱哪来的。”
林天一捂着胸口说“好人捐的。”
那年天一妈妈还是走了,那两刀没剜干净,癌细胞扩散了,没得治了。
没有请任何亲人和朋友,空荡荡的太平间里。
林天一给母亲穿上寿衣,母亲胸口是凹陷的,病痛折磨的她瘦小不堪,林天一不知道让母亲遭了最后一年的罪是对还是错。
他最后握着母亲的手,亲吻母亲的额头,将母亲送去火化,和父亲埋在一起。
林天一觉的自己会嚎啕大哭,但是没有,他的眼睛干干的,泔水一般的生活偷走了他的眼泪,他摸摸自己的胸口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在了,不是肾,是希望。
从那一天起又开始混社会,他是冲在最前面的,也是最不要命的,也是总是捂着胸口说疼的那个人。
一次火并,林天一身中数刀,默默的捂着胸口,浑身是血的躺在天桥之上。
天阴沉沉的,快要下起雨,裹着黄沙的风吹打在路边的树叶上,沙沙的声音被车水马龙所覆盖,路边行人都远远的避开了林天一。
林天一突然觉得自己好孤独。
泪水涌上了眼眶,最开始是压抑的小声抽泣,后来是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声嘶音哑,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哭声呐,所有被压抑的感情都在这一刻决了堤。
有人匆匆打着伞走过,奇怪这个受伤的如同一匹孤狼的男人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天黑了,急匆匆的人也走光了。
林天一的血渐渐的流的遍地都是眼前一片黑暗,好累,眼皮好沉,好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