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羽娘因摊位的问题和人吵起了架,衣裙绑成结,露出一双大白腿,一脚蹬在车上,怒目圆睁,像是随时要用手里的菜刀砍人一般。
行人围成一圈对着她指指点点,还有人有意无意地去碰撞她装着豆腐的车子,可车子却稳稳不动。
咚的一声,菜刀剁在案板上,羽娘高挽着袖子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对面的男人,高声怒喝,“……放你娘的屁!老娘卖豆腐的时候,你他娘的连豆腐都没吃过!现在他娘的跟老娘抢地盘?回家多吃几年豆腐吧!”
一席话,让周遭脸皮薄的小姑娘羞红了脸。对面的打扮有些儒雅的书生也憋红了脸,颤巍巍地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
羽娘美眸一瞪,“还不给老娘让开!”
书生愤恨地看了她一眼,收拾了自己的书画落荒而逃。
羽娘推了车子,摆开自己的摊子,对着还在围观的人扔过一记冷眼,“买不买豆腐!不买豆腐就滚?!”
楼上围观的夜暝轻嗤一声,点评道,“哼!没个女人样!”说着,还撇了眼满脸欣慰的某人,哼!都不是女人!
虽说羽娘性子泼辣,来找她买豆腐的却是不少,一车的豆腐不到一个时辰已卖过半。
看着羽娘收拾了东西离开,沐晓鱼转身也离开了房间。
夜暝不明所以跟了过去。
半晌,一个伙计进了旁边的房间。
“阿弥陀佛。”
“了尘师父,那位姑娘已经离开了。”
“嗯。她的帐便记在天承寺上罢。”
“是。”
说罢,伙计推门离开,屋内,端坐在桌旁的胖和尚默然摇了摇脑袋,“阿弥陀佛。”
沐晓鱼和夜暝看着羽娘推着小车在乡间叫卖豆腐,乡间不比集市,好半天剩下的豆腐才都卖完。
天色渐晚,泼墨的天空零星地挂着几点星光,羽娘晃晃悠悠推着小车走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挑着担子走过,骨碌碌的车轮声传出老远。
忽的,羽娘开了口,“羽娘如今只是山野村妇,身份低贱,帮不得爷,还请各位放过羽娘,羽娘自当感激不尽。”低柔的声音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在静谧的空气中格外的响亮。
躲在树后一直看着她的沐晓鱼眉毛挑了挑。
没听见声音,羽娘叹了口气,推着小车骨碌碌地走远。
夜晚的山村一片静谧祥和,低低轻语从屋中传出,也有婴儿的哭声、屋舍外因黄鼠狼偷过而响起的狗吠声打破宁静。
昏暗的油灯从纸糊的窗户映射而出,微弱地照亮行人脚下的路,让其不至于被石头绊倒。
再往前走势一间土房,破旧的房门半掩,屋内黑洞洞的看不清楚。
羽娘将小车停在门前,看着半开的门,脸色突然一改,眉毛高高吊起,耷拉着嘴角,顿时怒容满面,“哪个欠皮的小崽子,趁着老娘不在偷进老娘的家门!是想偷吃老娘的豆腐?!呵……”
羽娘骂骂咧咧地推门进了屋,点了油灯,跳动的灯火将消瘦的人影倒影在窗户上。
“毛还没长齐就想吃豆腐?呸!”羽娘一边骂,一边咚咚哐哐地敲打出声。
渐渐的,羽娘的声音停了下来,窗户上的人影顿住。
“羽娘,奉爷的令,取你性命。”长剑的主人看着某处,语气刻意冷漠地道。
羽娘眸中闪过一丝感伤,淡淡地恩了一声。
沐晓鱼趴在楼顶,揭开瓦片看着下面,夜暝瞟了一眼,戳了戳她,眨了眨眼睛:再不下去她就要死了。
她摇了摇头:他不会杀她的。
为什么?
自己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下去。
羽娘的反应让横在她脖子上的长剑微微一颤,划出了一道血痕,冰冷的剑身倒影着她无表情的脸。
一柱香过后,羽娘还是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长剑的主人有些气急败坏地低声吼道:“羽娘!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闻言,羽娘眼睫一颤,咬唇不语。
“扔下一个烂摊子给爷,自己则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卖鬼什子豆腐!羽娘!你真是好样的!”剑主人咬着牙说着,手中的长剑紧握,却没有再下去半分。
沉默了会儿,羽娘看了他一眼,似乎很疲惫的样子,“你回去复命吧。”
“你……”剑主人红着双眼盯着她,然而再看到她脸上狰狞的疤痕后,甩开了长剑,“羽娘,你好自为之!”说罢,头也不回地抬步离开。
“多谢。”羽娘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剑主人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快步走远。
人走了,羽娘再不是刚才的样子,落寞地坐在凳子上看着手指从脖子上抹下来的血迹,眸中慢慢聚集了点点晶莹。
忽的,羽娘手握成拳状,做了一个深呼吸,甩掉了脑中其他的想法,再抬头时却看见站在门口的人。
灯光昏暗照射在她身上,身姿娇美,明眸皓齿,轻笑嫣然。
羽娘面色有些不善,冷硬地道:“姑娘找何人?”
“你。”沐晓鱼笑着说。
羽娘看着她,眉心轻蹙思索一番后道:“我不认识你。”
她点了点头,做了自我介绍,“我姓沐,名晓鱼。这样就认识了。”末了,又加了一句,“其他的以后慢慢就了解了。”
羽娘暗自打量着她,手下一翻,几根银针出现在手中,“有什么事吗?”
沐晓鱼点点头,“来勾搭你。”
“勾搭?”陌生的词汇让她有些疑惑。
“就是收了你,让你做我的人。”沐晓鱼解释道。
“哦?”羽娘‘恍然大悟’地勾唇一笑,“如此,沐姑娘怕是寻错人了。羽娘可没有那玩意儿”
“没错,就是你。羽娘!”她无视掉她话里的意思笑着说,“你是聪明人,知道我在说什么。”
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是想看她跳脚吗?不不不,聊正事可不能那么沉不住气。
羽娘眸色微微一沉,“沐姑娘凭何让羽娘跟了姑娘?”
“这个呀。”沐晓鱼坐到她对面,真挚地看着她,一字一字吐了出来,“没财!没权!没人!除了我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没女’。”
她冷笑一声,“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人没人。什么都没有,羽娘跟着姑娘做通房丫头?琐碎之时,羽娘还能做个丫鬟使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