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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血滴子

湖北是南北通衢重地,经济发达,商业繁荣。民智更为开发,风气更是开明。张之洞支持变革,对西洋先进的发展理念有更理性的接受和认同。这都是兰州不可比拟的优势。这一点谭钟麟和父亲都因久处边陲,因为对洋人的强盗行径深恨痛绝而偏执的满盘否认洋务,思维比张之洞陈腐了许多。而谭嗣同明白洋人有许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张之洞洋为中用的执政理念显然更对国家有利。所以他相信湖北将会有更为广阔的天地。也许在那里,自己真的可以做出一番成绩,走出一条变法改革的新路子。这让他对未来多了许多憧憬和信心。

做好官方交接,收拾好行李,一家人便开始启程去湖北。心五骑了豹子便远远一人前去了,龙二只忠心耿耿的守在谭嗣同身边。

见心五年纪也大了,这几年历练打磨,已经成熟许多,且离开湖南已经很久,谭嗣同和父亲商量,决定送心五回湖南去看看他师父。再由他自己决定是否留在山里孝顺师父还是继续闯荡江湖。湘西离四川很近,谭嗣同更想的是去哥老会一趟。这么大的民间武装,引导的好,就是一支改变国家命运的有生力量,如果再让日本人那种居心叵测的坏人利用,却又将祸患无穷。

如今的谭嗣同早已经不是两三年前到处求学问道的愤怒青年。历经俱事,遍交高人奇士,当朝的精英人士大都有过交流共事,国家的流弊腐败也更有切身体会。他已经是心有丘壑,运筹帷幄,欲指点江山的帅才了。

当下父子二人在襄阳分手,谭继洵带李闰和家人自去武汉赴任,谭嗣同带了心五龙二往荆州南下。

这日三人宿在荆州。谭嗣同想起正是那年自己本来是去兰州看望父亲,一时兴起却从荆州拐去神农架拜访万云法师,才引出了往后种种经过,心中自然感慨良多。

若非净莲寺惊变,自己会与洪门扯上关系吗?种种迹象显示,自己从小显然已经与洪门有了千丝万缕的牵连。看来因缘有定,只是等机缘的时机成熟。张宗禹,左宗棠两个死敌都先后死在自己眼前,这也是冥冥中天定?

这两人都是当世绝顶聪明的风云人物,都曾经搅的这个世界天摇地动。两人互为仇敌,却理想抱负却惊人的相似,而且对自己都恩宠有加,视为衣钵传人。张宗禹和自己一样是洪门军师候选,左宗棠作为正统的湖湘文化传承人,同样希望自己成为湖湘一脉的继承人。这南辕北辙,自己却也都能接受两个不同的死敌的思想理念。似乎毫不相悖。世间大道,真的是殊途同归。

张之洞和康有为的改良思想也许难以根治这个烂透了,虚弱至极的社会。但袁世凯和孙文显然是另外一类人,他们更激进,也更危险。有洞察一切的天赋和觊觎天下的野心。可这个世界经得起他们的折腾吗?这又将是张宗禹和左宗棠的继续?一个反抗,一个镇压。都是想为了这个国家的长治久安,却都没有对症下药。难道就无药可救了吗?自己可以信任那个紫禁城里的小男孩吗?

谭嗣同心中烦闷,独自一人走到街上散心。荆州城自古以来就是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它一水通东西,一山震南北。荆山如锁钥卡住南北官道,长江破城而过,滚滚由西向东边流去。江湖上人人膜拜的祖师爷关云长单刀赴会的故事便发生在此处。历史上还有一个凭一己之力改变了国家命运的神人也是出生在这里。这个人就是明朝万历年间的首辅张居正。

当时的明朝也是主幼国疑,内忧外患。张居正当权后,力排众议,坚持开关与鞑靼通商,互通有无,如此与北方蛮族和解休兵,换来了边境几十年的和平。这是需要大智慧和勇气的决定。如今的局面和当时何其相似,世界强国纷纷欺凌我们,但除了日本与沙俄狼子野心,还觊觎我们的土地,其他西洋强国所求亦是通商贸易,如果能与他国达成公平交易的协议,与许多国家还是能和平相处的。张之洞在南方就是任用的洋人来掌管海关。洋人的公平严谨,为国家所创造的效益竟然强过全国其他各地。

所以闭关锁国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几百年前,张居正的和解休兵就是一个方法。他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改革赋税,裁减冗滥,让明朝空虚的国库充盈起来,让庞大的官僚体系得以精简。正是这些改革挽救了当日岌岌可危的明王朝。如今又到了国家存亡之时,同样只有变法改革才能拯救这个国家。可谁是张居正?他那套到现在还管用吗?

谭嗣同一边思考一边缓步走到了长江边。见江上夕阳如血,跨城而去的长河像沉睡中的巨兽,波澜不惊。一片苍凉景象。‘逝者如斯也,不舍昼夜。’人世间的悲凉艰苦,江河大地是不管的。人类的命运,只有靠自己来拯救自己。想到远近有名的关帝庙就在远处江边,那里时常有庙会,热闹非常,便有心去看看。

信步走去,片刻抬头看见,远处是一座大庙,是关帝庙到了。中国人的信仰与外国人大大不同,孔子说:“不知生,焉知死。”所以中国人不信虚渺的神,不信耶稣,不信真主。就是佛教传到汉土来,也变成了浓浓国粹味的禅宗。中国人敬的是圣人,贤人。所以有教无类的孔子成了万圣之师。大道无形的老子成了道教祖师爷。忠心仁义的关二爷成了武圣。中国人拜把自己修炼成神的人。

行到庙门,见大门楹联上联写的的‘过关斩将,单刀赴会,神威震华夏’,下联是‘青灯观史,封神拜帝,九州服关公’。关云长千里送嫂嫂,过五关斩六将,凭一把青龙偃月刀独赴江东威慑鲁肃,月下挑灯夜读春秋,死后封武圣,被当朝尊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关圣大帝。对联上把这关云长一生功绩,身后盛名,都说的清清楚楚。只是为何没有走麦城呢,谭嗣同暗想,中国人喜欢为尊者讳,也许是此意吧。

谭嗣同待要进去敬一炷香,忽然觉得异常。已经是黄昏时际,庙会或许散了,可这时正是渔人晚归,道士晚课之时。但江上不见一艘渔船,江堤没有一个行人,庙中更是死寂无声。

有埋伏,谭嗣同豁然醒悟。自己刚到此地,谁会知道自己行踪?谁又会处心积虑在此处设伏?可此时来不及细想。待要离开,听得暗器呼啸而来。但见这暗器状如铜钹,像两个半圆扣合,中间突出边缘锋利无比,手不能接,速度奇快,直奔自己脑袋而来。谭嗣同侧身一躲,避开了这玩意。可那物似乎长了眼睛一样,一个回旋,竟然折了回来,又往脑后袭来。俨然一副不取头颅不休的架势。

谭嗣同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怪异的暗器,不敢托大,抽出七星剑向那暗器斩落。铮的声响,削铁如泥的七星剑竟然伤不了那物毫分。被剑身一撞,那暗器没有损伤,却触动机关,霍的从中间裂开一条大口。一蓬细微毒针射出,距离已近,这毒针速度奇快,常人只怕再也躲不过这第二道机关。饶是谭嗣同武功奇高,也只能就地一滚,才堪堪避过毒针。

见那球形暗器也已经跌落地上,裂开的口子像张大的血盆大口正对着自己,看那东西竟然真的有一排锐利的牙齿,只怕若被那东西套住了脑袋,脖子就要被齐根咬断了。待要细看,眼前一花,那物已经飞走。

如此狠毒精巧的暗器自己为何没有听说过?可容不得谭嗣同多想,庙里冲出了多人,已经把他团团围住。谭嗣同思维敏捷,已经数清是十二个人。见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那怪异暗器。稍一思忖,已经明白,那物有一根细小链子控制,皆凭巧劲控制激射回旋,虽然精巧,倒不是什么长了眼睛的怪物。

想明白了,再无惊慌。谭嗣同右手握住七星剑,左手从背后抽出湛卢,一手一剑,山停岳峙般站定,只等敌人来攻。

十二个怪球天罗地网般飞过来,封死了谭嗣同出路。只见他一声怒喝,身子腾空而起,平地硬生生拔起三丈,在半空里一个鹞子翻身,如老鹰盘旋,竟然身轻如燕般飞旋了个圆圈,手中湛卢剑挥动,听得铮铮急响,球形暗器纷纷坠落。

谭嗣同斩不碎暗器,却斩断了控制它的链条。湛卢通体黝黑,是玄铁铸造,相传玄铁乃世外陨石,人间稀有,所打造兵器无坚不摧,要砍断些细小链子自然希拉平常。其实那暗器链条自然也是坚韧无比之物,只是遇到了这排名第二的传世名剑,还是挡不住锋芒。

没了牵引力,那些看似恐怖的暗器也就是一堆废铁了。滚落在地上,互相碰撞,毒针纷纷弹射,但没了准头劲道,已经伤不了谭嗣同。

见谭嗣同一招便破了无往不利的独门暗器,那十二个人也是心惊胆寒。可主子的命令是击杀此人,这些死士万不敢违抗。皆抽出随身兵器,围攻过来。

谭嗣同修成了烈焰寒冰两种内功,且已经融会贯通,他七星剑催动至阳神功烈焰,湛卢催动至阴内功寒冰,一剑如火,一剑如冰,与十二人战在一起,倒似是狼入羊群。

这一十二人身份神秘,却绝不是泛泛之辈,都是当世一流高手。若是在一年前,随便挑一个出来谭嗣同都不是对手。只是武学这东西既要苦练,又要天赋,还得有名师奇遇。谭嗣同偏偏都占了。他两把宝剑都是绝世无双的名剑,武器格之皆裂,挡之皆断。且内力霸道诡异,一边如熊熊烈火,灼热逼人,但有接触浑身便如烈火焚烧,血气翻腾。而一边却如千年寒冰,冻入骨髓,若被击中,立刻身形凝滞,如入冰窖。十二人才几个回合,已经被谭嗣同杀的人仰马翻,再不能战。

谭嗣同宅心仁厚,不是嗜杀之人,见众人已经没有战斗力,便停手待要逼问这些人来历。

那些刺客见谭嗣同要逼供,也不逃跑,相互使了个眼色,只见十二个人都是嘴角一歪,口吐白沫,竟然一起自杀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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