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们一行三人又通过了一个石室,从里面获得了一件说不出有多么古怪的玩意儿。
这个东西像一个水滴,漂浮在石台上,不断地变换着颜色,一会儿漆黑,一会儿暗紫,一会儿又翠绿。
“这是什么?”长夏问道。
方梦伸手感应了一下,说:“绝望、不甘和渴望。以三种纠缠在一起的情感养成的‘器’胎。没有定型,可以结合任何东西塑造任何形体。如果它是无主之物的话,你可以把它当成自己的‘器’来养,也可以把它炼制成法宝或者特殊武器。如今这个状态,足以换取一件传奇级别的法宝。你们运气不错。”
“这么珍贵?跟刚才的那把弓相比哪个更值钱?”长夏问道。
“值钱?”方梦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而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可比****’不分级别高低。因为每个人的每一件‘器’都有其特殊意义,尤其是情感之‘器’。”
长夏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如果非要做个比较呢?”
方梦不说话了。纪媱说道:“如果以主人所耗费的心血来衡量,勉强也可以算是一个标准,这样的话差不多和宗门的级别相似,你可以认为他是地级的,只差一步就是天级了。”
长夏总算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概念。
“果然很珍贵!”长夏冒出这么一句。
纪媱笑道:“这件‘器’我就不夺人所爱了,如果方梦师姐没意见的话,你拿去吧。”
长夏看了看方梦,方梦转身就走,“我有自己的‘器’,不需要养别人的。”
长夏心道:“你不养我养。等我有了自己的第一件‘器’以后,第二件器我就养它。”
纪媱忽然说道:“这个修神者的强大超乎想象,一口气蕴养了这么多‘器’,每一件都离成功不远了。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长夏撇了撇嘴:“谁没有故事?”他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个装满尸罡的罐子,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水滴状的玩意儿收进了罐子里。
纪媱点了点头。“也是,活得越久故事越多。”
从这间石室出来,又走了一段后,长夏和纪媱忽然愣住了。他们看到了最开始下来时的那个窟窿。
“走到头了!”
长夏说道:“果然和我猜的一样,甬道和石室是环形的。接下来就该去地下的看看那个宝库了!”
方梦这时候说道:“我不下去了,全是尸体。你们要小心,下面有一个邪恶的阵法。我刚才感应的时候,感觉很危险,似乎能禁锢神魂,让人变成尸傀。还有,不要以蛮力破阵,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最后一句话,方梦是看着长夏说的。
她说完就返回了刚才经过的石室,用法术将石台摧毁,又顺着涌出尸罡的孔洞开了一条笔直的通道,而后在烟雨琉璃梭的保护下,从浓烈的尸罡里冲了出来。
“我在这里等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会将上面的洞口堵上,免得尸罡大量泄露危害凡间。”
长夏和纪媱点了点头。
两人又各自吃了一颗解毒丹,而后飞进了下层的地宫。
刚一下来他们就感觉脑袋“铮”地疼了一下。
纪媱不敢开口说话了,以神念传音道:“守护心神。我们受到阵法的攻击了!”
长夏不敢怠慢,他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入侵自己的大脑。刚才头疼的那一下,他居然看见姥爷正站在自己面前,纪媱一提醒,他的脑袋才又清醒过来,姥爷也消失了。他们落下来的地方居然是跟上面非常相似的小室,同样有高台,高台上同样有东西,但是没有门。实际上这只是甬道的一个角落,不是单独的一个室。还有另外一个很明显的区别,这里的所有东西的材质,都不是普通的石头,就连四壁都不是,拥有非常强的磁力。
前面是一望无尽的绿毛尸体,全都一动不动地站那里,从尸体上散发着浓重的尸罡,尸体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拳,几乎是人贴人站着,每一排都有上百号人,至于有多少排,根本看不到头。
长夏清醒后的第一眼就是望向石台上的东西,而纪媱则是遥控夜明珠向里飞去,观察那些尸体。
“这是什么?”
“那是什么?”
两人一起开口问对方。
长夏面前的东西,是一个球状的玩意儿,有他的脑袋那么大,拥有一股无比强大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不是单纯的磁力,除了会吸引有形之物外,还能吸引人的意志,长夏看向它的时候,感觉神魂都在动荡不安,像要离体而去,进入那个球中似的。
黑色圆球链接着一条和它同样材质的黑色链条,有拇指那么粗,笔直地穿进了正前面的一具尸体里。
而纪媱看到的东西,就是那种链条,只不过她观察得更仔细,他发现每一句尸体都被链条穿身而过,横穿一条,竖穿一条,就好像先前看过的围棋棋盘一样,链条就是或纵或横交错在一起的线,而尸体就像落在十字上的棋子。
纪媱说道:“长夏,赶紧毁掉圆球,这是一个非常恶毒的阵法!”
长夏闻言,立马取出一把刀砍向链条,但是那么坚硬的刀,居然一下就被崩断了,链条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长夏的脑袋猛地又是一疼。而后幻象纷呈,许多的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有姥爷,有流火,有山尊,有老乌龟、书剑生……凡是他以前见过的人都瞬间闪现了一下,而后又消失,如同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的浮光掠影。
前面的纪媱也猛地摇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都变成了乌青色。
她站稳以后急切地说道:“长夏,我们退出去,这阵法我们破不了。再来几下我的心神就要失守了。”
长夏也体会到了可怕。单论毅力,他比开了顶窍的纪媱还要坚韧,但也禁不住这种直接针对神智的攻击。
“你先退出去,我再来几刀试试。”
他取出第二把刀,这次直接砍在了圆球上。就算这是一件宝物,现在也不是心疼的时候了。然而和刚才的情形一模一样,圆球安然无恙,刀却被震成了一堆碎片。还被吸附在了圆球上。
纪媱见长夏不死心,有心留下陪他,但是很快就又遭到了一次攻击,哇得吐出一口血来,站都站不稳了。
长夏的身体也摇晃了一下。
“你赶紧上去,别管我!”
纪媱不再犹豫,立马向上飞去,然而下来的时候非常容易,上去的时候却麻烦了,根本飞不动,刚飞了一丈高,就跌落了下来。
长夏一看不妙,马上抓住纪媱的胳膊,拎着她向上飞。但刚飞到一半就飞不动了。下面的吸力实在强得离谱。正在这时候,那种针对神智的攻击又来了。纪媱承受了一下后,脑袋一歪,软塌塌地瘫在了长夏的肩膀上。而长夏也掉了下来,嘴角有了血迹,不过那是他为了保持清醒,把自己的舌尖咬破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候要是慌了,两人都会死在这里。他想起了方梦的警告,不能用蛮力破阵。
“不能用蛮力,我们又不懂得阵法,怎么破阵?”
冷静下来后,他发觉这里的磁力还在增强,纪媱的皮肤上都溢出血珠了。纪媱已经昏迷了过去。
“不能再拖了,置死地而后生!赌一把!”长夏发狠,把纪媱放在地上。
“你磁力强,我也有磁力。看看你能不能把我吸死!”他一下将手按在了圆球上,以吸纳比星星力的方式,想把圆球上的磁力吸过来。但是手触摸到圆球后他发现,自己的磁力根本无法跟圆球的磁力争锋,自己体内的星力反倒像决堤洪水一样向外涌泄。
原先的方法失败,手也被牢牢吸住了,完全陷入了绝境。他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再试图去吸圆球,而是沉下心神去感应比星,要在这种情况下引星力入体。
中途他又遭到了几次攻击,幻象在脑海里滞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不过他都以惊人的毅力醒转过来,继续沟通比星。终于,他与比星之间的星光通道出现了,源源不绝的星力向他灌输而来。
长夏的身体仿佛成了一条管道,比星的星力刚刚进入他的身体,就又从他的右手被圆球吸了出去,而且严重入不敷出。
“这样迟早变人干。”长夏心道。但是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能听天由命。
很快他体内的星力就见底了。只剩下了脐窍里被弑神甲虫霸占的一点。这样的巨大变化,把弑神甲虫给惊醒了。它们无比慌张和愤怒,在长夏的脐窍里急得团团转。
长夏自然感觉到了,苦笑道:“看来你们得搬家了。”
弑神甲虫感觉到了威胁,居然从脐窍里逃了出来,进入了长夏的皮肉中,而后撕咬开他的皮肉,从他的肚子里“吱吱吱”的钻了出来。
长夏现在变得无比平静,根本不在乎最后的结果会什么样了,反正能做的他都做了。他看了眼身旁的纪媱,心中存满了愧疚。她早就被血水模糊了,不过现在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圆球吸纳了长夏的太多星力,吸引力正在减弱,而且不再针对其他东西,那种诡异的攻击也停止了。
不久后,长夏本来变成透明的左臂又显现出来,光莹莹的,非常漂亮,像琉璃一样。
随着这条左臂的显现,情况陡然逆转。长夏浑身打了个冷战。紧接着刚刚被吸进圆球的星力就倒卷而回。就像是惊醒了一尊沉睡的神,引发了神怒,圆球震颤起来,链条震颤起来,而后整个墓道里的所有尸体都震颤起来。一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顺着链条进入了圆球,又从圆球进入了长夏的身体。
“呃……我在吸纳尸罡?”长夏震惊不已,不过等他沉下心来辨析了一会儿后,发觉被吸进来的不仅有尸罡,还有剧毒,还有一股陌生的磁力,还有……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力量,多到分辨不清。
不一会儿,长夏看到自己的皮肤上溢出了黑血,还长出了绿毛。他心如死灰。死固然可怕,可变成尸怪比死更可怕。好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神智并没有出现问题,还是那么清晰正常。
更大的问题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力量和“比星”星力在他的体内战斗了起来,连经络都出现了损伤。但又有另一股力量迅速把受损的经络修复。这股力量却并不是源自于神之心,而是从圆球吸过来的。
“来自于那些尸体!”长夏隐隐察觉到了。
这股力量非常奇怪,腐朽中带着稚嫩的生机,跨越生死两个极端。长夏的身体麻痹起来,那些绿毛还在生长。不知不觉间,长夏的眼皮耷拉下来,他明知道自己将要陷入沉睡,而沉睡过去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他想要保持清醒,却怎么也办不到。
……
等在外面的方梦越发不安,半个时辰快到了,可是长夏和纪媱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感觉到了地下磁场的剧烈变化,现在虽然磁场恢复正常了,而且尸罡也越来越淡,好像重新回到了地底,但她不知道这种变化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又过了一会儿,半个时辰早到了,但长夏和纪媱还是毫无动静。方梦知道他们肯定出事了,不再等待,急忙向着打开地洞的石室冲去,而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眼前的一幕令方梦吃惊,纪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满脸都是翘起来的干血痂。不过方梦探她的心跳时,发现她并没有大碍。
而长夏的情况才最令她担忧,他的脸上不断地往下掉绿毛,但是刚掉下来,很快就又长出一茬新的,地上的绿毛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浓郁的星光把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正气充沛,可又显得那么诡异。
方梦十分冷静,没有莽撞救人,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情形。
“十字四极阵。这只是一种初级的阵法,可居然有人能把它发挥到这种境地。四极互易,偷天换日,损人利己。这阵法我也破不了。”方面心想。
她俯身把纪媱抱了起来,从出口飞了上去,然后又回到地面。外面已经天亮了。正是清晨,不过天空阴郁地很,像是要下雨了。
她抱着纪媱飞到“滂沱河”边,而后毫不温柔地将纪媱丢进了水里。
“哗啦!”
纪媱落尽了河里,被清凉的河水一激,立马就醒了过来。
方梦面无表情地说道:“把你身上的血迹洗一洗。我这里有新衣服,把那一套扔掉吧。”
纪媱哭笑不得,不知是该感激她好,还是该先臭骂她一顿再说。
不一会儿后,纪媱换了一身新衣服返回岸上,也变得白衣飘飘了。只是方梦比她略瘦,个子却比她略高,所以这身衣服穿起来,以她玲珑凸翘的身姿,好些有点憋屈,有种爆炸感。
“长夏呢?”纪媱问道。她往洞外飞时,神智受了一次攻击,而后就昏迷了过去,后面的事她一无所知。
方梦说道:“他的情况有些古怪。像是被什么控制了,又像是进入了某种修炼状态。我不能确定,就把他留在了原地。我们在这里等他,不要进去了。”
“她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纪媱急了。
方梦淡然说道:“你觉得你能救他吗?别去添乱了。这里距离墓群不远,如果他出来了我能感应到。如果到了晚上他还没出来,我们再进去。”
纪媱虽然觉得方梦的话不中听,但也找不到反驳她的理由,只能放弃。方梦从某个空间法器中取出一个蒲团,就地修炼起来。纪媱坐在河畔,无聊地往河里丢着石子。
然而好景不长,晌午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雷雨。方梦把“烟雨琉璃梭”激活,弄了一个够两个人躲雨的空间,纪媱因为赌气迟疑了好一会儿,但她的星力实在亏空得厉害,没办法用法术来避雨,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方梦丢给她一个蒲团,纪媱也坐下来开始补充星力。
雷声在这空旷的地方显得很沉闷。烟雨琉璃罩外大雨瓢泼,连滂沱河水也涨了起来。琉璃罩的空间里却十分干爽,连地上的泥土都不会被洇湿。修士就这点好,可以对抗大自然,不用事事都迁就它。不过当一大片厚厚的雨云移动过来,忽然蹿下一道似要把整个天空都划破的闪电后,方梦和纪媱坐不住了。
“咔嚓!轰隆隆……”
两个美丽的女子惊慌地站起来,遥望身后。
那道闪电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正好击打在了墓群里。
“长夏……他不会有事吧?”纪媱很不安地问道。
方梦盯着天空的那团墨云,神色凝重起来。“这不是普通的闪电,是劫。那个古墓犯了天忌。”
刚说完,又是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击打在与之前相同的地方。
纪媱本打算飞过去看看,看到这种情形后,咽了口唾沫,不敢去了。这种闪电别说她只是个开窍境界修士,就是归神境的强者也会被一下就抹杀掉。
“可怜的长夏……但愿他不会被劈到吧。”纪媱喃喃祈祷。
谁料方梦泼冷水道:“依我看,闪电就是冲着他去的。”
不得不说方梦的直觉非常准。长夏此刻倒大霉了。尽管头顶还有一层厚厚的泥土,还有墓室的封顶,但那种闪电力量非常集中,且不会轻易被大地吸收。
第一道雷霆就把上面的泥土和石板封顶全都掀开了,剩下的电芒顺着方梦开出来的垂直通道毫无遗漏地流窜到了长夏的身上。
他浑身的绿毛和衣服一下就被焚烧得干干净净。肌肤也烧焦了。
长夏一无所知,依旧沉睡着。
等第二道雷霆劈下来后,就完完全全击打在了他的身上。上苍把他当绝世妖孽来对付了,可实际上他只是一个开窍境界小修士,哪能承受得住?
电芒在他的体内体外肆意流窜,摧毁了大量经脉,身躯也燃烧了起来。与此同时那个黑球也遭到了雷电的攻击,出现了细细的裂纹。电流还顺着链条蔓延到了那些尸体的身上。但是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硬是抵抗住了雷霆的攻击,那些尸体安然无恙。
接着,黑球上的裂纹自动修复,长夏身上的火焰熄灭,被摧毁的经脉重新生长出来,比旧的经脉更加坚韧、宽阔。
雷霆仍不罢休,一道接着一道,好像只要长夏和这个地宫不毁,它就不会停歇一样。
第七道闪电后,长夏终于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是火焰,体外的星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炽盛,“比星”的星力又像他刚踏入开窍境界那次,疯狂地灌输着,冲击着他全身的经络。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顶窍也冲开了。这不是最令他吃惊的,更吃惊的是,从圆球上不断传来尸罡、毒素和那种同时体现出腐朽和朝气的力量,而且好像它们还有一种急迫感似的,越发汹涌了。
这么多的力量一起涌入,长夏的身体居然没有被撑爆,实在是一个奇迹。
火焰熄灭后,他的身上又长出绿毛。
他还是一动不能动。第八道雷霆一下来,长夏也不知是被劈懵了,还是被吓懵了,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
“原来我身上的火焰是这么来的!”长夏苦笑不已。正这时,他看到前面的那些尸体也着了火,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的尸体都着了火,整个墓穴都被照亮了。长夏看到了远处一座金光闪闪的山峰,还有一根特别粗壮的黄金柱子,柱子上用链条锁着一个人,正用一双异常恶毒的绿眼睛隔着十多里地盯着长夏。
长夏被那双发光的恶毒眼睛吓了一跳,紧接着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为什么能看清十里地以外的东西了,而且看得那么清楚,连对方身上的绿毛都能数过来?”
“卑微的奴隶,敢夺本帝的长生梦,本帝的长生梦……哈哈,可笑,可笑……”
长夏听到了对方的喃喃自语。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的睛窍也在刚才给冲开了!
“该死!”他暗骂了一声,因为头顶又冲下来一道雷霆。
他的脑袋又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