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纷儿立于窗边,心不在焉地观赏着窗外的园林,手中握着一鼎小巧的香炉,盈盈的奇异药香缭绕,虽不似熏香味道浓郁,清浅之味却更甚之,令人闻之不忘。
“我道你为何非要出谷,原来是要给这小皇帝治病,看来,有一腿~~”一道带着戏谑之意的声音响起,葵纷儿面具下的眉头微挑,低头看着窗沿下蹲着的人。来人是名男子,生得一副妖孽模样,浅笑盎然,一双凤眼,狭长的眸子眯着更显妖孽,一身红衣艳丽得很,长发垂地,也不束起,直接披散着与地上的杂草混在了一起。
与那笑盈盈的人对视了几秒,葵纷儿干脆地关上了窗户,将所有的窗户一并落了锁,坐到桌前品起了茶,任凭窗外的人哀嚎,“好徒儿,开门啊,别将为师关在门外啊,为师千里迢迢赶来看望你,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我?好徒儿,好徒儿,开门啦~”话语间还伴随着敲窗之声。而葵纷儿仍旧不动声色,眼睛抬都不抬,她可是十分了解的,她这个师傅,进屋从来不走门,向来只走窗,对于他来说,窗户便是门,真正的门,其实就是个摆设。
“亲亲爱爱的好徒儿,开门呀,外面有很多虫子的,快让师父进去吧~”窗外的哀嚎还在继续,葵纷儿仍旧不动,她亦是十分明白,就算她不开“门”……
“乖徒儿,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地将师父关在门外?若是为师被虫子咬伤了怎么办?”一只手取走了她手上的茶杯,葵镜玥宛若小孩子赌气般地撅起了红唇,也不管那茶杯是葵纷儿用过的,便直接将那杯中的茶水一口喝掉。
葵纷儿不动声色,瞧,就算她不开“门”,他也照样能进来。这样的事在百葵谷中早已上演过无数遍了,一开始她还会心软、被他吓得手足无措,但只一个月的时间,她便是彻底习惯了……
“不去给你的小宠物们喂食,跑到皇宫里来干什么?”葵纷儿重新给自己盛了一杯茶,“还有,我说过多少遍了,我用过的东西你不许用,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我给你讲过多少遍了?!”
“嘻嘻,好徒儿,跟师父亲一点不好吗~”葵镜玥笑眯眯的,毫不在意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真是的,乖徒儿现在越来越不可爱了……”说着便又是撅起嘴来,俨然是个小孩子模样,萌态十足。
葵纷儿眼角一抽,十分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活宝师父,摊上这么个师父,她真是“三生有幸”……“好了,别跟我打迷糊眼儿,你怎么来皇宫了?”
“好徒儿,我可是好久好久都没见你了,为师想死你了~你不想为师吗?”葵镜玥凑到葵纷儿面前,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她。“不想。你给我下去!”葵纷儿舒了口气,看都不看已经爬上了桌子想跟她对眼儿的葵镜玥。
“纷儿你太狠心了……为师伤心了……”葵镜玥扁了扁嘴,下了桌子趴在桌沿儿上。
“好了,师父别闹了,既然来了,你是打算在这皇宫陪我暂住呢,还是自己出去玩儿?”葵纷儿揉了揉眉心,叹道。
“……”葵镜玥以一种哀怨的可怜眼神瞅着葵纷儿,嘴里嘀咕着,“纷儿不想我,不开心,纷儿不想我,不开心……”“……”葵纷儿默默承受着一种名为怨念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甩袖做势要离开。
“好徒儿不要走!为师选,为师立刻选!为师要在宫里陪你!”一见葵纷儿要离开,葵镜玥立马扑了上去拽住了她的衣袖。
“想留下来就给我去给百里逾劫看病!他们皇宫不养吃白饭的,别指望我去给你做面子。”
“好!都听徒儿的!”葵镜玥站起来,以一种死也不撒手的状态紧紧地抱住了葵纷儿的胳膊,完全没有身为师长的自觉……葵纷儿头疼地皱了皱眉,“你给我放手!别在这儿给我耍无赖,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不尊师重道,把你怎么着了。”
“不要!”葵镜玥搂的更紧了。葵纷儿额角青筋微跳,“再不松手,回百葵谷后一个月没有饭吃!”话后,她胳膊上挂着的人便是飞一般地松开了手,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边……深吸了一口气,葵纷儿跨出了门,“跟我来。不许走窗,给我走门!这里不是百葵谷,你再走窗户就别说是我师父。”闻言,一脚抬起刚准备上窗的人浑身一僵,讪讪地收回了脚,乖乖跟在葵纷儿身后好不情愿地迈出了门,对他来说,让他走门,就像是让正常人走窗户。
“陛下,魔医求见。”
浅浅昏睡的百里逾劫听得侍女的通报,睁了睁眼,向一直候在一旁的扶恬点了点头,扶恬便领会,“请进来。”
“是。”
进殿之前,葵纷儿便警告了葵镜玥,“在皇帝面前少说废话,别给我丢人,不然我扒了你的皮。”葵镜玥自然是是点头如捣蒜,如此粘徒弟,还这么听徒弟的话的师父……大概天下只此一人。但是如此听话的师父某一天突然威严起来的时候,却是非同一般,当然,这是后话。
“陛下,这是家师。”葵纷儿在黄帐前微微欠身,“家师本不出山,此次是前来助我为陛下驱毒养身的。”葵镜玥不满地撇了撇嘴,他才不是来给这个破皇帝治病的呢,要不是想念他亲爱的小徒弟,他才不来这怨气深重的皇宫呢。但是葵纷儿的警告在先,他便什么也没说。
“魔医阁下,请问尊师名号?”扶恬问道。
葵纷儿略作思索,“家师由于不常出山的缘故,江湖上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家师,这名号,倒是有人称之‘鬼医’。”
扶恬微微皱眉,这师徒二人,一个鬼医,一个魔医,都是些诡异的名号,自己也是未曾听说过,不知他们到底是何来历。“鬼医阁下远道而来,皇室深感荣幸,在下会为阁下安排好住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陛下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还望两位全力医治。”
“定当尽力。”葵纷儿点了点头,“师父,你便为陛下诊断一下吧。”
“哼!”葵镜玥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但迫于葵纷儿的眼神射杀,他还是磨磨蹭蹭地挪到了黄帐边,掀开帐幔看了一眼床上百里逾劫。“他是不是曾受过重伤?我是说除了咽喉以外的重伤。”
“这……”扶恬想了想,迟疑地点了点头,“没错,除却咽喉上的伤,陛下五岁时曾滚落山崖,幸得……被人保护着,才未丢了性命,但背部却受了重伤。”
“那便是了,年幼时两次重伤早已留下隐患,他的内脏受的伤没有完全地治愈,日后发病已是必然的事,但本不会达到要命的程度,顶多身体素质差些,但若配上一味天瑰毒,年岁久了毒入骨髓,那便是无力回天了。不过你们这陛下运气好,能让我的小徒下山问诊,吃下了洗髓丸,不然早就魂归西天了。要不是纷儿执意要来,我才懒得来这破地方,话说这皇帝长得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及我的十分之一……”说到最后几句,葵镜玥的声音便变成了嘀咕。其实百里逾劫的样貌还是十分有魅力的,但是与葵纷儿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妖孽师父比起来,自然是差了一截,况且如今的百里逾劫一脸病态,十分憔悴,自然是更无法与葵镜玥相比较了……
扶恬习武,耳力很好,自然听到了葵镜玥嘀咕的什么,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看来,这鬼医估计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
至于葵纷儿,由于没有扶恬那么好的耳力,只感觉像是苍蝇嗡了几声,虽然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但以她的经验来看,嘀咕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那请问鬼医阁下,阁下有几成的把握能够医治好陛下?”扶恬问道。
“哼,一CD没有!”葵镜玥撇开了头,一句话简直像利箭一样戳到了扶恬的脑门上,“什么?!”扶恬的脑门儿快要冒烟,这师徒两个简直要气死他,一个说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一个说一成的把握都没有,那他们来干嘛的?来玩儿的吗?!
“哼,心情不好,不想救这破皇……嘶!”就在葵镜玥即将脱口而出“破皇帝”的时候,葵纷儿十分干脆地狠狠掐上了他腰间的软肉,疼的他直呲牙,揉着痛处蹲了下去。
葵纷儿按捺着想要踹他的冲动,向扶恬歉意地点了点头,“抱歉,扶护卫,家师脑子有旧疾,经常犯“贱”,还望扶护卫见谅。至于成功率,我虽不能保证十成,但是绝对有九成九,扶护卫请陛下安心便是。”顺了顺气,扶恬生生将气咽了下去,“但愿如此。”
葵镜玥噌地直起身来,张嘴刚准备说什么,葵纷儿充满杀意的视线便狠狠地削向了他,憋的他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三人这般闹腾,原本尚在昏睡的百里逾劫早就被吵醒了。被人从睡梦中弄醒,他有些怒意,但葵镜玥与葵纷儿这对活宝师徒的“互动”将他的怒意打的烟消云散,只饶有兴趣地静静观赏,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弯浅笑。
“那么,我们师徒二人便先行告退了。”葵纷儿直觉得葵镜玥简直就是特意来给她找麻烦的,分分钟都不让她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