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医见过黎奚三公主。”葵纷儿对赫连紫菃施了一礼,“敢问公主可是习武之人?小医竟未听到公主走近的声音。”
赫连紫菃似乎已经料到她会这么问,脸上笑意不变,“防身之用,只是些皮毛而已。”
“失礼了,小医不是习武之人,连皮毛都不懂得,让公主见笑了。”
“无妨。本公主的皇妹似乎与阁下关系不错?”赫连紫菃扯开了话题。
“有缘相识而已。”
赫连紫菃对葵纷儿这淡漠的态度有些拿不准,沉默片刻,“听闻过几日便是阁下的封后大典,皇兄政务繁忙,已先行回国,留我姐妹二人,旁参大典,沾沾龙凤祥气,也算做个见证。”
“殿下有此心意,是我苍喻之福。”
又是一阵沉默,赫连紫菃看着葵纷儿神色之间似是毫无波动,略作思量,还是开口,“听闻,昨日的生死斗,那红衣的男子,可是阁下的尊师?”
葵纷儿睫毛微颤,看不出这黎奚公主是何意思,“正是家师。”
“本公主想结识尊师,不知阁下可方便为我引荐?”
“家师脑残,公主还是免了吧。”说罢便拂袖而去,身上的气息有些阴冷。
突然被葵纷儿如此干脆地拒绝,一直被人阿谀奉承的公主自然是愣了一下,出了些怒意。仰仗着苍喻皇的宠爱,竟如此无法无天了,毫无母仪天下之姿,这苍喻帝后也不过如此。
面上附了些寒霜,赫连紫菃瞥了一眼尚还在热闹着的房间,径自离开了。
自拜他为师,葵纷儿帮他挡掉的花花草草可是不少,虽百葵谷避世,谷外却也有些许村落,葵镜玥本是半步都不出谷,却也是被她生拉硬拽,偶尔便去附近的村落小镇转转,这一转不打紧,却是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姑娘被葵镜玥这副妖孽般的皮相给勾了魂去。
奈何葵镜玥对这些东西一概不懂,被姑娘们淹没的时候只能由她来救。
久而久之,她便学会了最干脆地方式挡开那些疯狂的桃花。
故而刚才赫连紫菃一提起葵镜玥,她便是一言拒绝。犹豫绝无好处,只会让她愈发纠缠。
另一边,在钟罄诀所居的院落处,白衣的少年脸上阴翳而狰狞,手上紧紧抓着已被他折断脖颈的信鸽,另一只手上攥着的信笺燃起幽紫色的火,化作了飞灰,飘散在风里。
随手将死掉的信鸽丢至一边,钟逸离回到屋内,看着尚还在沉睡中的钟罄诀,神色温柔,他伸手轻抚钟罄诀的脸颊,悄悄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脸,生怕自己的呼吸都会吵醒他。
但近在咫尺之际,他还是停住了,偏了偏头,在他的头上轻轻印下一吻,苦涩的笑攀上嘴角。钟逸离取出了一个小罐,取出了一颗纯白色的丹丸,喂到了钟罄诀的口中,又反手取出了一颗黑色的丹丸,自己吞下。
“哥哥,我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
当天夜里,一只模样奇怪的飞镖带着一张纸条,刺破了凤聆苑的窗纸,钉入葵纷儿床头的木柱。
敏感如野兽的阿然破窗而出,扫视了一圈,却并未看见任何人,狐疑地回到房中,葵纷儿已取下了镖上的纸条。
“帮我照顾好哥哥,谢谢你,小姐姐。”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很清晰,却也令葵纷儿迷惑。她能看出这是钟逸离所留,却不明白他这是何同意。
“阿纷,是何事?”阿然凑到她旁边,好奇地问道。
葵纷儿却摇摇头,“明早我们需去神医处。”那般执迷于钟罄诀的钟逸离竟留下这般话,莫不是有什么差错,还是乐正老祖召他回去?可若是召他回去,他何不将钟罄诀偷偷带走,而是将他留下且还留信于她……
想不通,压下紊乱的思绪,葵纷儿翻身睡去,想明日去弄明白。
次日清晨,葵纷儿早早便去往钟罄诀的居处,瞧见他本人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一处小花圃出神,连葵纷儿的带来都没有注意。
“神医阁下。”阿然开口唤了他一声。
钟罄诀这才仿若初醒,看到站在庭中的葵纷儿,连忙走出门来,拱手施礼,“魔……帝后娘娘。”
“……”葵纷儿有些不适应,“神医阁下不必如此多礼,我想知道令弟,可在?”
“他……”钟罄诀有些迟疑,“他回去了。”
“可知是为何?”
“回娘娘,他走时,并未与我说,也未留下只言片语。”
葵纷儿皱眉,按照她对钟逸离的了解,他绝不应该如此轻易地离开钟罄诀,不留片语,却又半夜传书给她。
“叨扰阁下了。”葵纷儿告别了钟罄诀,出园时悄声吩咐了阿然一句,阿然应了下来。
走在路上,一棵高耸的树让葵纷儿的脚步停了下来,不少婢女侍从来往都不禁抬头观望,小声嘀咕着什么。
高耸蓬勃的树冠,一半绿意盎然,一半枯黄残败,中间是一道完美的分割线。
“一半生,一半死,生死皆存之象,谓之阴阳……”葵纷儿喃喃道。一阵风拂过,几片枯叶飘零而下,她伸手接住了一片,叶片很完整,暗黄的毫无光泽,握在手中瞬间粉碎,又随风飘散了。
“世有阴阳人,何来阴阳树?”叹息一声,葵纷儿收回目光,走向了前往葵镜玥住处的路。
进了这苑子,未见到婢女仆从,所见之处的草木都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样,精气流失。
葵纷儿心中一惊,奔至房中,却见葵镜玥依旧是前日浑身是血的模样,周身氤氲着虚无缥缈的黑气,躺在床上,旁无一人服侍。
怒火涌上了她的心头,“阿然!传我命令,所有隶属此苑的婢女仆从,擅离职守,全部杖毙!”
“是!”阿然应声,掉头带人离去。
而葵纷儿则跑到葵镜玥床边,搭腕看脉。将伸手,触碰到那虚无缥缈的黑气时,刺骨的阴冷感令葵纷儿打了个冷战,她微一定神,摸到了他的脉。
他的身体微寒,脉象极为危险,时而急,时而缓,生死相依,却又稳定着这种状态。
葵纷儿颤抖着看向他的脸,俊美精致的脸上透着苍白,一道有些熟悉的暗红色纹印不知何时出现在额头上,更添了几分妖冶。她伸手扒开了他禁闭的双眼,如墨般的双瞳,瞳孔扩散,几乎占据了整个瞳,点点如星一般的痕迹沉在瞳底。
葵纷儿的双手冷的有些僵硬,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葵纷儿没有离开,也什么都没有做,她就那么坐在葵镜玥床边,三日未动,水米未进。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处苑子,哪怕是百里逾劫亲自来,她也没有出门见他。只在屋内对他说了一句话,“阿云,他是我的师父,没有他,我早就死在那个冬天了,所以我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他,包括你。”她知道,若不是百里逾劫的默许,这苑子不会一个下人都没有。
可她也知道,她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就像她无法阻止那场生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