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
“……”他看她。
“阿云,我以后要成为医者哦!我要学习最厉害的医术,到时候,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声音的!”她眼眸晶亮,志气十足。
“……”他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展开了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好期待听到阿云你的声音啊~”
……
“这,这是……这不是本小姐的项链吗?!你这下人竟敢偷本小姐的东西!”
“不,不是的!这是别人送给我的,对我很重要的东西,妹妹快还给我吧!”
“不许叫妹妹!你现在在岑府就是个低贱的下人!本小姐说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滚开,脏东西!”
“不行,妹……小姐,你要其他的都可以,这个不能给你!”她伸手去抢夺。
“脏东西,别碰我!”玉坠抢夺中飞了出去,摔在地上碎了开。
……
“说,你与陛下当年何时相见的?!”
“父亲……”她身上鞭痕火辣辣的,很痛。
“别叫我父亲!你不是我女儿,你与你母亲一样都是贱人,你是那个狗杂种的贱种!”他突然生气了,手里的鞭子又抽了过去。
“啊!”很疼,很痛。
“快说!把你以前跟陛下的一切都给我细细说出来!”
“……阿云,救我……”
……
“呃……”她在疼痛和冰冷中醒来,非常虚弱。
“夫人,她醒了。”
“别再让别人看见她,把她扔出去,扔到野外去喂狼,别让这小贱人脏了我们岑府。”
“是。”
……
“母亲……我好冷,好累……我好像……要死了……”雪地里,很冷,她好像已经被冻僵了,动弹不得,“死了,就可以再见到你了吧……母亲……”视线模糊中,她似乎看到了野兽,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兽瞳冰冷、嗜血。
“阿云……对不起,我要失言了……”黑暗袭来时,她内心是无限的绝望与孤单。
……
“一个人孤单地死去,好痛苦……”残破的粗布衣衫,伤痕累累的身体,绝望的神情,满面的泪水,一道狰狞的血色鞭痕刻在脸上,“母亲,阿云……身体,好冷,好痛……”
冰冷的空气中,泪水滴落化作冰珠,冰珠翻滚,一路泛起涟漪,荡漾的水波中,缓缓浮现出一座石桥的摸样,晶莹剔透,很美,却是散发着刺骨的寒冷。
赤脚着地,她放眼望去,眸中映照出温暖的灯光,熟悉的身影,桥的那面,温暖如春。
“母亲……”仿若被指引着,她走向了那桥,耳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但她却无暇去分辨,她只知道,过了那桥,她就能够投入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一切伤痛都会消失。她呼喊着,伸出手想要抓住桥那面的身影,她奔跑了起来。在踏上冰冷桥面的那一瞬,整个世界失去了一层色彩,变得灰蒙蒙的,似乎生命力被剥夺一般,她每踏出一步,世界便灰了一分。
就在她毫不犹豫地跑至桥拱的时候,一股力量拦住了她前进的身体,巨大的反向力将她撞飞了出去,她却并不感觉疼痛,只感觉到了一种细致的温柔。半空中她低下头,看到了那个突然出现在桥上的身影,一双乌目映红,温柔而深邃。
熟悉与陌生一同袭上心尖,她想叫出他的名字,却被瞬间的黑暗阻拦。
为什么……是你……
纯白的毛色,白皙的鹿角,额间深紫妖异的纹印,双目血色,透着冰冷的寒意。
“汝既无须渡桥,便抹去记忆,归现世而去。”白鹿口吐人言,声音回荡,宏大壮阔。
她猛然间睁开了双目,脑中空白了一瞬,好像缺少了什么。金线绣制的顶帐,盘龙的床柱,淡黄色的纱缦。她有些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皇帝百里逾劫的寝宫……
“陛下!她醒了,魔医阁下醒了!”一个又老又丑的脑袋出现在了葵纷儿上方,看她醒了,开心的跟吃了笑疯丸一样大喊着。
然后下一秒这个脑袋就被拽了出去,另一个脑袋迅速的凑了上来,满眼的紧张与惊喜。
是百里逾劫。他正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手心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他的脸色也是愈发的苍白。葵纷儿疼的厉害,全身上下都像是断骨重接一般,动弹不得。她微微偏了偏头,看到了床帐周围站着几个太医,仲罄诀也在,他对上葵纷儿的视线,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另一边,百里逾劫身后站着扶恬,他手里端着木托,上面放着一支青玉瓶子,一杯茶。再看看他的脸,眉头微皱,有些犹豫之色,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陛下,”她轻轻开口,“吃药。”
扶恬愣了一下,而百里逾劫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如同自己的生命被拯救了一般,他的双目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轻轻松开了她的手,细心地放到了被子里,又再次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身从木托上拿起药瓶,倒出一粒,就着凉茶吞了下去。
喝完药,百里逾劫又坐到了床边,扶恬向葵纷儿微一点头,便退了下去。
“陛下,可否让在下为魔医阁下再诊一次脉,已确认当前的状况。”仲罄诀上前一步,拱手而道。
百里逾劫点了点头,仲罄诀便单膝跪在了床边,轻掀被子露出了葵纷儿的手,三指轻搭在手腕上,些许时间后,他的眉头全然舒展了开,重新为她盖好被子,站起身来。
“陛下,魔医阁下已无性命之忧,伤势也恢复的很快,依在下看,静养半月,便可痊愈。”
百里逾劫对这个结论十分满意,他凝视着葵纷儿,嘴唇轻启,虽没有声音,但那简单却饱含眷恋的两个字,她看得出来。他说:“纷儿。”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个葵纷儿身上感受到的气息是什么了,是真正眷恋的味道。他看到了她伤痕累累的手臂,比之最后一次见到时又多了许多的伤疤,定是岑家对她做的,最令他心痛的……
他伸出手,温柔地抚上了葵纷儿的脸,小心地抚摸着那道斜贯半个面庞的丑陋疤痕,小心地似乎它还会将她刺伤。
葵纷儿这才惊觉,铁面早已被摘下,自己的脸已经被他一览无遗。她不自在地别过了头,避开了他的手,“陛下,我想休息一会。”她说。
百里逾劫迟疑地收回了手,替她掖好被角,带领一众人轻轻离开了。
葵纷儿抬起手,摸向了自己的脸,那道狰狞的疤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岑家,从来都不是她的家。也提醒着她,有一个永远都不能忘记的人跟她有一个人生中最重要的约定,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有着高超的医术,却始终不愿去掉着一身的伤疤。
她拿起了枕边的铁面,重新带了回去,哪怕她自己能够正视这道伤疤,她也不想让他看到变得如此丑陋的自己。
她做了一个梦,关于过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