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聚筱苑,将葵镜玥安放在床上后,葵纷儿用银针为自己肩上的伤简单的止了血,便搜寻着各种工具。
找了半天,房中始终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目光再次搜寻了一圈后,她将目光定在了君玥腰间的配剑上。“君玥,你的剑锋利吗?”她问道。君玥笑了笑,果断地回答道,“削铁如泥。”
“好,帮我把他身上的这根箭砍断。”点了点头,葵纷儿便坐在床边,将一包麻散撒在了他的伤口处,又伸手握住了那根有人小指粗细的铁箭,手抵在伤口旁稳住铁箭,她要尽可能地减轻他的痛苦。
在葵纷儿的示意下,君玥拔剑迅猛地砍向了铁箭,“叮当”一声,葵纷儿只感觉手上一麻,那截剑尾便是掉在了地上。
“帮我把他扶起来。”葵纷儿因为肩上有伤的缘故,很多事做不来,但好在旁边还有一个君玥,不然恐怕会浪费很多时间。君玥扶趴在床上的葵镜玥坐起,葵纷儿坐在他面前,看了一眼他因疼痛而紧锁的眉头,伸手握住了透腹而出的箭尖,“师父,可能会很痛,忍着点,很快就好了……”随即她用力,将箭尖拔了出来,可能是葵纷儿特制的麻药的药效发挥了作用,葵镜玥只是闷哼了一声。
昏暗的灯光下,葵纷儿发现铁箭的箭尖反射着一点令人不易察觉的乌青。这箭上,淬了毒,而且,是最罕有也是最诡异的那一味天瑰!葵纷儿的神色瞬间阴暗了下来,岑溪涧!如果真的是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将断箭放在桌子上,葵纷儿开始着手准备伤药,“君玥,将他的外衣脱了!”不得不说,君玥的效率还是很高的,葵纷儿迅速地准备好东西转身的时候,葵镜玥已经上身赤条条的了……
用湿毛巾将葵镜玥身上的血污擦干净,葵纷儿用银针为他止了血,便将调配好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上,两面都撒好药粉后,葵纷儿便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让君玥小心地放他躺下。
“魔医阁下,您还是尽快去太医院处理自己的伤吧。”君玥制止了葵纷儿为葵镜玥盖被子的举动,自己为他盖上了被子,“鬼医阁下便交给在下照顾吧!”
感受着肩膀上的疼痛,葵纷儿的右手已经有些不太听使唤了,迟疑了一会儿,葵纷儿摇了摇头,“不了,师父他受这么重的伤,醒来要是见不到我,该闹脾气了。君玥,帮我砍断背后的箭尾。”她背过身去,坐在凳子上,并伸手紧紧握住了前肩的箭尖。
由于她特制的麻药只随身带了一点,全都用在了葵镜玥身上,故而她的伤口此时并没有上麻药,君玥一剑下去,痛得她低喊了一声,半个身体都在抽搐。很痛,但她曾经比这还要痛,这点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只是……
葵纷儿扭头看向了床上脸色苍白的葵镜玥,她的师父。她想,他现在一定在做噩梦,多少年,他深居百葵谷,与世隔绝,悉心研究自己的医术,习得一身不弱的武功,也是从未受过大伤,从未体会到过大痛,虽然他的身体可以化解百毒也有着快于常人数倍的恢复速度,但这痛却是不会因为这些而消减一丝一豪,所以,她想,他一定很痛,痛得会做噩梦,曾经,自己那么痛时,也曾做过噩梦,很可怕的噩梦。
拔下肩头的断箭,乌青的光芒闪耀在箭尖,同样是淬毒的箭。与先前的箭放在一起,葵纷儿深吸了一口气,冷汗已经布满了额头,嘴唇也因为毒的缘故变得微青,“君玥,帮我找一位太医来,最好是女医,我需要帮忙。”
“好。”君玥点头便窜了出去,速度很快。
葵纷儿无力地倚在了桌边,她有些头晕,失血加上中毒,她已经很虚弱了。虽然那天瑰毒害不死她,但也得让她难受上一阵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面前才出现了一个人影,她集中精神,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素净的脸略有些异样的苍白,一双桃花眼正盯着她看,一身朴素的墨竹衣衫,头发却是诡异的白色。
“你就是魔医?”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
葵纷儿没有回答他,只是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君玥,用眼神询问他。“魔医阁下,这位是神医仲罄诀,属下在半路上遇到了他,便请来了。属下很抱歉,太医院现几年没有过女医,所以,女医属下实在是找不到……”君玥带着歉意向葵纷儿解释道。
葵纷儿这才把视线转回面前的人身上,“神医?”
“不敢当,不过是民间给安的一个夸张的称呼罢了。”仲罄诀叹息着摇了摇头,他穷及一生去追求医术,行善乃为人医者的本分,但行着行着,就行成了“神医”,他可从来没承认过这个称号。
“哼,这种事无所谓,与我无关。你既来了,就帮我一把吧。”葵纷儿冷哼了一声,她可不关心别人的名头如何如何,她向来只看真实实力。
“自然,愿意效劳。”仲罄诀就是想来看看这魔医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医术,能够让皇帝的身体有所好转。两次她施诊他都不在,听太医院那些神乎其神的鬼话还不如不听,索性,今日便亲自弄清楚!
葵纷儿将伤口周围的银针取下,将被血染红的衣服褪至肩下,露出了伤口。“把伤口表层的肉刮掉,不只是表面上的,还有肌肉内部的,全部都要刮一遍。”
“需要用麻药吗?”仲罄诀皱着眉头问道,以刀刮肉,还要剐内部的肉,那可不是一般的痛。
“不用了。”葵纷儿摇了摇头,“特制的麻药已经用光了,普通的麻药对我没用,你剐便是了,没事的。”
“……”仲罄诀没再说什么,拿起了桌上一柄极窄的小刀,于烛火上烤了烤,便切向了那伤口。灼烫加疼痛感刺激着葵纷儿的神经,她紧紧地咬着牙,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痉挛着。
当仲罄诀将所有表层有些发黑的皮肉刮干净时,葵纷儿冷汗已经湿了满脸,面具在脸上也有着一些黏腻的感觉,缓了缓神,她从衣袖里取出了一个木盒递给了仲罄诀,“上药吧。”
接过那简陋的木盒,仲罄诀打开后好奇的闻了闻,然后……什么味道也没有闻到……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他肯定自己的鼻子没有出现问题,他的嗅觉向来非常灵敏,他甚至都能问闻到蜡烛燃烧散发出的细微烟雾味道,但……这没有任何味道的乳白色药膏,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这……”仲罄诀皱起了眉,他很想知道这药膏是用什么做的,但出于对医者私人药方的尊重,他又不好意思问。便叹息了一声,用扁平的木勺为葵纷儿上着药。
葵纷儿很明白仲罄诀在想什么,她这药膏可是连葵镜玥都不知道怎么制作的超级伤药,虽然只适用于女性……她也是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制作方法的,毕竟,要是让葵镜玥知道这一盒药膏毁了他四分之一的名贵药草后,一定会跟她一哭二闹三上吊……
故而,葵纷儿对仲罄诀的沉默很满意,就算他问了,她也不会告诉他。
上好药后,仲罄诀便用剩下的干净布条为葵纷儿包扎好了伤口,心里有一些失望,他本来是想借着这一次机会来探究探究这魔医的医术有什么独到之处,结果除了一盒不知道来头但也不方便问的药膏外,别无其他。
既然已经为葵纷儿处理好了伤口,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再留下来,对于伤口的叮嘱什么的又不需要,毕竟对方本来就是医者,不用说对方也知道。于是,他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准备告退。
“少白头者,或祖留病变,或大悲所致,你,是哪者?”就在仲罄诀准备告退前,葵纷儿整理好衣衫,仍旧背对着仲罄诀,如此说道。
仲罄诀愣了一下,垂了垂眸,“我……二者皆备……”
“……”他的回答让葵纷儿沉默了一会儿,“哎……”她忽然叹息一声,“二者皆备吗……虽然你以紫雾睡莲吊着命,但我看,紫雾睡莲也撑不了你几年了,你虽为人医者,但对自己的病却束手无策。你今日帮了我,我从不欠人情。”
葵纷儿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条,转过身来递给了仲罄诀,“这张药方与针灸****你拿着,药每一周一副,每半月针灸一次,持之以恒,日后自会好转。”待仲罄诀接过纸条,她便缓步走到床边,慢慢坐在了床边,“虽说家族性的疾病极难医治,但也并不是不可医,只是不知道方法罢了,对症施医,药到病除。”
仲罄诀不可置信地展开了纸条,眉头却是紧皱起来,“这田素花与清萝藤草混在一起,可是会致毒的啊!怎么能在同一副药里?”
“加一味三丝橘中和药性就没事了。”靠在床栏上,葵纷儿闭上了眼,“信不信我由你,不过我没有害你的理由。我需要休息,没事你们便走吧。”失血不少,她现在需要休息,但她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就如她说的那样,葵镜玥如今受了如此重的伤,醒来要是她不在身边会闹脾气的,到时候可就不好哄了。
仲罄诀的确在药方里找到了三丝橘这一味药,但他继续看下去时,还是想问什么,但听到葵纷儿的话,又看到她那血染的右肩,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她说得对,她的确没有理由要害他,再结合自己如今的状况……他只能信她一回!
打定主意之后,仲罄诀收好纸条,向葵纷儿微微躬身,“多谢魔医阁下。”随后他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一直在门口的君玥瞧了一眼床上的鬼医与床边的魔医,迟疑了一下,最后关上门守在了门口。外面已经开始蒙蒙亮了,毫无声息地,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门的另一边,黑布蒙面,只露一双眼睛淡漠无情。
“怎么样?刺客抓住了吗?”君玥不用看都清楚出现在旁边的人是谁,微笑着问道。
“自尽了。”左裘淡然说道,语义简洁明了,“两位贵客呢?”
“都在里面,受了伤,不过没有大碍。”
“嗯。”应了一声后,黑衣的身影便再次如同鬼魅般消失了。
君玥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根长长的草标,叼在了嘴里,“魔医,鬼医,神医……”大概这世上最有风格的医者都在这宫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