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恒云宗掌门殿内。
收到掌门传令,匆匆赶来的四大长老聚集于此,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早已焦头烂额的恒云宗掌门见四位大长老前来,赶忙将刚收到的上宗令牌拿出。令牌古朴考究,透出不凡。四大长老纷纷传出神念阅读令牌上的内容,读罢均是神色一变。
“大比将至,主宗冲击七宗有望,故上宗支出繁杂。兹命各下宗进献灵石五十万枚,低阶法器一千件。一月为限,不得延误。”
南疆各宗等级森严,除了“南天七宗”之外,尚有二十余个主宗。每一个主宗的附庸宗门,则被称为上宗。每一上宗又各有附庸的下宗,秩序分明。恒云宗的上宗名为道元门,而道元门又是南疆主宗仙隐教的附庸。
至于南疆大比,乃是各个主宗之间的切磋较量。为了参加大比,争夺向七宗挑战的机会,各主宗都会筹措大量的财力物力。此外,各上宗往往要进献财物,为主宗分担。下宗亦是如此,也要向各自的上宗进献。
“怎么要这么多。我恒云宗如今也只有灵石三十万余,低阶法器不足八百件。”
掌管宗门财物的大长老孙乾皱了皱眉头。在他眼里,令牌上透出的灵气都满带着贪婪。
实际上也确实用不到这么多的灵石和法器,只不过上宗内部有人企图借此牟利。因而层层盘剥之下,落到了下宗这里,数额才会有如此之多。
另一位名叫高升的大长老恨恨骂道:“道元门这些蛀虫,一个个都想大发横财。简直不给我们下宗活路!”
“听说因为没能按时进献灵石,已有下宗被上宗……灭门了。”大长老郑端倒还算平静,可眉目间还是有几分急色,“宗门内加紧督促一下收集,我们召集长老团再凑一凑,应该能达到上宗的要求。只是往后就要节约支出,过一阵清贫日子了。”
“恒云宗几千年道统,不能断送在我等手中。”掌门神色凝重,“我恒云宗一定要上下一心,共度危难。”
“是。”
郑端率先垂首应道。其他三位大长老也赶忙称是。
一直沉默的大长老崔铭突然开口道:“我同意郑大长老的意见。可以下令让我恒云宗每个弟子都为宗门贡献一定数额的灵石和法器。再根据贡献数额制定奖励措施。不过具体事宜,就要劳烦孙大长老了。”
崔铭的话非常中肯,掌门在内的其他四人都点了点头。
郑端大有深意地看了孙乾一眼,说道:“事关重大,孙大长老一定要严加监察,千万别有人中饱私囊。”
孙乾如何听不出郑端的言外之意,只是略略一笑,也大有深意地看向郑端。
“我恒云宗上下都是忠信之人,孙某相信宗门弟子,绝不会像郑大长老想得那样不堪。”
郑端一时语塞。
孙乾毕竟是靠自己一步步修炼打拼,才在恒云宗内有了如今的名誉地位。他的城府,自然要比条件优渥出身世家的郑端深了许多。所以当郑端在府中还在为方才之事愤愤不已的时候,孙乾已经召集了一干长老主事,在安排筹措财物的具体事情了。
“外门弟子万余人,每人进献十枚;内门弟子五百有余,每人进献三十枚;核心弟子两百余人,每人进献一百枚;主事五十二人,每人进献两百枚;长老团十人,每人进献八百枚。”一位长老向孙乾报告道。
“可是这样也凑不够二十万。剩下的还要掌门和我们四大长老去补。”孙乾重重叹了口气,“而且如此一来,接下来几个月的月例可能也发不成了。”
“此外还有两百多件低阶法器需要筹集。”
又一位长脸的主事补充道。早已焦头烂额的孙乾恨不得打爆他的脑袋。孙乾狠狠瞪了那多话的主事一眼,那主事赶忙噤若寒蝉,再不敢多嘴一句。
孙乾平复了下心情,平静地说道:“先把灵石的事情安排下去,至于法器……我再想想办法。”
满屋子的人各怀心事,陆续离开。望着他们各自离去的背影,孙乾暗叹一声:收集灵石的命令一经发布,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骂名。不过很快便又释然,反正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理会那些风言风语。
让孙乾更为担心的,还是之前答应过外孙吴望的事情。不久前还说过的灵石法器应有尽有,如今看来已成了天方夜谭。
事关重大,孙乾沉思良久,咬了咬牙,狠心做出决断。他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分出了一千枚灵石,装在了另一个储物袋中。又咬破舌尖挤出一滴精血,在储物袋上烙下了血脉印记。如此一来,若无和孙乾相同的血统,除非对方修为高出许多,否则绝不可能打开储物袋。
以孙乾在恒云宗的身份地位,一千灵石原本算不得什么。对于吴望而言,这也实在称不上是“有求必应”。只是突然出了这么一桩事情,让孙乾毫无防备。再者,宗门上下都在节约开支筹措灵石的时候,偏偏吴望一人大肆耗费灵石加进修炼,怎么也说不过去。
何况这关系到的是整个恒云宗的命运。孙家也只是恒云宗内的小小家族。孙乾当然懂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希望望儿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吧。”
孙乾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小心地将两个储物袋妥善保管起来。
收集灵石的消息在恒云宗一经发布,顿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恒云宗上下无不震惊。而震惊之余,所有的脏水,也正如孙乾预想的那样,都泼在了他的身上。
不只有孙乾一人,一时间孙吴两家都成为了众矢之的。特别是像吴望一样的外门弟子,几乎个个都在背后咒骂着孙吴家人。对于生活在恒云宗最底层的外门弟子而言,十枚灵石已经超过了他们大多数人的全部积蓄。
整个恒云宗有外门弟子不下上万人,其中大多数都毫无背景,出身平凡。这些个个都想要出人头地的修者,其间的竞争自然激烈无比。而恒云宗对于外门弟子之间的争斗,只要不伤及性命,一般都不会有太多过问,这自然也加剧了竞争的残酷性。
许多修为低微的外门弟子都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身上都不会存有多少灵石。他们的月例往往刚发放下来,就会被其想方设法花掉。或是丹药,或是符咒,或是灵草,总之只要不是灵石,就会避免引火上身。
至于像吴望这种稍有些背景,或者是外门弟子中其他的修为较高者,十枚灵石对于他们而言,还是负担得起的。只是他们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过,除了日常的开销之外,还要时常去打点贾威之流的内门弟子。
也许是被欺压得太久,所有的情绪由此爆发开来。不知是哪个外门弟子率先发起,生活在宗门最底层的他们居然结成了同盟。这些修为低微的外门弟子几个人、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聚在一起,开始去掠夺那些昔日的压迫者。
蚂蚁群展开了疯狂的反击。
很快便有修为较高,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一些外门弟子遭到了围攻。换做往常,对于炼气一二三阶的弟子,这些炼气五六阶的外门弟子甚至不会多看一眼。可如今正是这些不在他们眼里的蝼蚁,却让他们人人自危,唯恐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而对于这些事情,尚在闭关中的吴望却毫不知情。他除了知道自己应进献的灵石已被父亲代为缴纳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不过这半个月的潜心修炼倒还算是略有成效,吴望炼气五阶的修为比之前稳固了许多,尽管距离六阶还有一段距离。只是体内的灵气还略有些驳杂,也是长期借助外力修炼的弊端。
身上的灵石已被耗尽,吴望的修炼也不得不中断。
闭关已久,正好出去走走放松心情,再找外公再要一些灵石。顺便还可以讨要一件得心应手的法器……吴望就这样一边打着小算盘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居然到了恒云宗的校场擂台。
这是一处极其空旷开阔的平地,唯有正中的石台异常显眼。石台并非堆垒而成,而是由整块巨石雕刻,堪称天地奇物。石料也并非南疆出产,而是放眼整片大陆也都非常罕见的外域之物。传闻石台是由恒云宗始祖无恒道君自外域带回,自恒云宗创立以来便一直置于此处。虽然历经各代恒云宗弟子的比试斗法,却毫无损坏,当真奇宝。
无恒道君本人也是少有的修炼奇才,虽然其修为在南疆还称不上顶尖,但也能凭借着一身诡异的功法跻身南疆强者之列,即使与南天七宗的掌门长老相比,也绝对不遑多让。而当时由无恒道君创立的恒云宗,也堪称南疆一大宗门,尽管没能位列南天七宗之一,却也是各主宗当中的翘楚。
可惜堪称一代强者的无恒道君却是后继无人。恒云宗刚刚创立不久,便传来无恒道君葬身域外的消息。恒云宗内一时群龙无首,无人能够站出来主持大局。此时南疆主宗血神教趁虚而入,在恒云宗内扶持了一位傀儡掌门,攫取了恒云宗大量的资源。恒云宗从此一蹶不振,日渐衰落,到现在沦为南疆宗门的末流之末。如今更是大难临头,几乎到了关乎宗门道统存亡的时刻。
当初将石台安置于此的无恒道君,估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后世门人,居然会沦落到为了几十枚灵石,公开在擂台上比试的境地。可如今擂台上对峙之人,比试的彩头正是五十枚灵石。
擂台四周早已围满了好事之人。虽然擂台之上时常会有比试,可如今日这样,外门弟子向内门弟子约战之事,着实不太多见。吴望听得围观之人议论纷纷,不由驻足围观。
台上一侧是恒云宗的内门弟子刘应,炼气八阶修为。其父便是恒云宗内人称“刘老虎”,下个月就要晋升长老团的执法主事刘钧岩。可惜虎父偏有犬子,刘应比起他父亲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从刚刚修炼时候开始,其平庸的资质便展露无遗。如今卡在炼气八阶已有数年,也是刘钧岩主事的一大心病。
如果只有资质平庸倒也罢了,偏偏这位刘家公子还是个不学无术的主,终日沉湎于声色犬马,到处惹是生非。而每次捅出了乱子之后,自己又无力解决,总要他父亲出面平息。久而久之,刘应在恒云宗内可谓声名狼藉。不过碍于他父亲的关系,却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台上的另一侧则是一对姐弟。二人均是恒云宗的外门弟子,姐姐曲冰,炼气六阶修为;弟弟曲炎,修为只有炼气五阶。二人在恒云宗的外门弟子当中颇有名望,尤其是姐姐曲冰,更是许多外门弟子甚至内门弟子都想要追求的道侣。
刘应自然也是曲冰的众多追求者之一。不过对于他这样的人,曲冰是从来不屑于多看一眼的。若不是弟弟曲炎一时冲动挑战刘应,她才懒得理会。
“曲师妹,”刘应倒是毫不掩饰,满脸色相地盯着曲冰妖娆的身姿,“如今宗门上下都在收缴灵石,你又如何拿得出这五十枚灵石呢。不如……”说着刘应奸笑数声,听得曲冰浑身不自在。
曲冰冷哼一声,傲然道:“刘师兄就这么有自信能赢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