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念在你当年也是我宗门里潜力极佳的种子选手，我做主了，今后随你愿意，点苍山外院之中你来去自如，如果你不想过世俗中的纷繁日子，可以在这里安度余生，这是我的承诺。”
元琥长老看着脸色彻底一片死灰了的穆羽，轻叹了一声，他活了这么久，也见过很多次的天才夭折陨落，可每次目睹这一刻的时候，他的心中都还是忍不住涌起一阵阵的惋惜。
灵童的凋陨，总是会让人由此及彼，禁不住心生感慨……
穆羽没有说话，只是木然转过了身，推开了方虹想要扶着他的手，独自一个人踉跄着走出了大殿。
“穆羽师兄……”
方虹看着他那萧索的背影，心疼得无以复加，刚准备追上去，孟羽却是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他刚刚死里逃生，现在又遭逢大变，应该给他一点时间。”
方虹回过头，看着孟羽眼中那晶亮的赤诚，而后朱唇紧抿，终于是点了点头。
“小羽！”
元琥长老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忽然又出言从后面叫住了孟羽，开口道：“你可不要忘记了，再有几天，可就是我们这外院的分堂位次大比了！”
说到这儿，他朝着孟羽眨了眨眼，一副“你懂得”的样子，朗声道：“到时候好好表现，青云堂能不能从此翻身，成败可是就在此一举了！”
“弟子知道。”
孟羽点了点头，不过旋即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方虹，他的眼中不可避免地划过了一丝担忧之色。
现在穆羽变成了那副憔悴、颓废的模样，方虹还有办法专心参加大比吗？
摇了摇头，孟羽深吸了一口气，反正兵来将挡，到时候大不了就自己和刘平他们上就是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穆羽跌跌撞撞地走在山道上，仿佛一个喝得如同烂泥般的醉汉，随时随地都可能会一头栽倒在路旁。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刚刚元琥长老那句“这辈子都难以恢复修为了”的定论，已经让他瞬间失去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双目无神地走在路上，现在外院之中的新弟子当中，已经很少有人认识他了，在十几年后再次回到这里，原本被他视作心中归宿的点苍山师门，忽然让他感觉无比陌生，陌生得可怕。
“瞧，这人是谁啊？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有灵力修为的样子啊，怎么会在咱们山门？”
“是啊，你看他脚步虚浮，双目无神，简直比普通的凡人还不如！我猜啊，可能是哪位执事家的傻亲戚，被招进来当个杂役，混口饭吃吧。”
两个点苍山外院的弟子从他的身旁走过，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皱着眉头指指点点，言辞之中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不屑。
穆羽的嘴角出现了一丝苦涩，关于他失踪的这十几年中所发生的事情他虽然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可是他却依旧记得自己当年在这点苍山门的外院之中是何等的风光，曾经傲视群雄的青云堂，可不像现在这样是人人讥讽嘲弄的对象，而是真正屹立在青云之端上高不可攀的第一分堂！
可是现在，不仅他的青云堂落寞了，就连两个其他分堂中二三流的弟子竟然都能如此嘲讽他！
一念及此，穆羽的心中顿时一阵狂怒，踉跄着转身朝着那两人扑去，嘶吼道：“你们两个毛头小子，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穆羽，青云堂的穆羽！”
“干什么？神经病吧？”
见到穆羽竟然朝着他们两人扑了过来，这两人顿时大惊，不过再一看穆羽那绵软无力的手，他们的脸上顿时涌现出了一丝讥诮。
其中一人怒吼了一声，抢身而上，一抬手，反手一掌便就是把穆羽的手给轻松格挡了回去，把他给推搡到了地上！
穆羽的身子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痛得他眼前一黑，浑身上下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果然是没用的废物，竟然还敢对我们动手，当真是找死！”
那名推开了穆羽的男子冷笑道：“刚刚我都还没有动用灵力呢，现在，我就要你好看！”
“你敢！”
忽然间，劲风闪过，而后一道黑影便是倏地从他俩的上方掠过，旋即一个人影便是突然出现在了他们俩的面前，挡住了穆羽。
“孟，孟羽！”
看清了这来人的面貌后，这两个家伙顿时吓得脸色一片惨白，上下牙齿一个劲儿地打颤，连话儿都说不利索了。
“孟羽师兄，我们不知道他真的是你们青云堂的人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
看着满脸煞气的孟羽，这两个家伙也倒是识时务，腿一软，便是瘫倒在了地上，一个劲地开口求饶了起来。
开玩笑，这不久前孟羽可才刚带着青云堂的那帮家伙们把一票其他分堂的二三流弟子给干得人仰马翻啊！
这事儿现在已经在外院之中传得沸沸扬扬了，这样的猛人突然浑身煞气毕露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你说他们能不怕吗？
“滚！”
看着在自己面前求饶的两人，孟羽也没有跟他们多计较的心思，冷喝了一声，让他们滚了。
转过身，孟羽看着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穆羽，心中暗道了声好险。
刚刚就是因为不放心穆羽现在这样一个人走，所以方虹才求他快追上来看看的，还好他刚刚及时赶到了，否则，穆羽恐怕就不只是要被推一下这么简单了。
“你没事吧？”
孟羽来到了穆羽的身前，伸出手想要搀他一把，可是却被后者给毫不领情地拍了开来。
“不用你管，我自己可以走！”
穆羽推开了孟羽的手，自己一瘸一拐地朝着前方慢慢走去。
只要他还能走，他就拒绝任何人的帮助和搀扶！
这，或许就是他现在还仅有的一点儿骄傲了吧。
这，也或许就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的方法了吧……
孟羽看着一点点朝着前方挪动的穆羽，并没有因为他刚刚那无礼的举动而生气。
其实他挺能理解穆羽现在的，如果换做是他自己陷入了这般田地，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初飞得越高，现在摔得也就会越痛！
那种从高高在上的云端中一朝跌入漆黑谷底的感觉，就如同一杯深沉的苦酒，也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能自斟自饮，个中滋味，根本不足为外人道也。
抿了抿嘴，孟羽在心中暗暗想，有机会一定要帮他一把，不过眼下分堂位次大比召开在即，他们整个青云堂上上下下为之准备了这么久，自然是不可能有丝毫的懈怠。
在这次的大比之中尽可能地带领青云堂取得一个靠前的名次，这才是他目前的首要任务。
穆羽举步维艰地在地上走着，心中的苦涩越来越浓，而在这苦涩之下，一股深深的愤怒和不甘，也是随之涌上心头，在他的胸膛中翻滚不休，让他恨欲狂！
“呵呵，受辱的滋味不好受吧？”
忽然，一道极淡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轻得宛如人们睡梦中的呓语，听起来极不真切。
“怎么样？你想要恢复修为吗？”
片刻后，就在穆羽以为自己刚刚那是幻听的时候，那道声音忽然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这一次却是稍微清晰了一些。
“你是谁？”
穆羽悚然色变，一个人突然感到有另一个人在自己的脑子里说话，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顿时吓得穆羽脸色惨白。
“别紧张，继续往前走。”
那声音循循善诱道，其抑扬顿挫的语调中，仿佛存在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穆羽竟然是不自觉地照着他的话，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我是谁？呵呵，我在你的身体里，可以说我现在就是你啊！”
那声音笑了两声，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停留，而是继续开口问道：“从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怎么样？刚刚那被人欺负的感觉不好吧？”
听了他的话，穆羽没有回答，可是那捏得铁紧的拳头却是表达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还有，让别人替你出头，帮你赶走那种不入流敌人，这种躲在别人背后的感觉，也并不好受吧？”
这声音就像是洞悉了穆羽心中所有的弱点一般，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正中穆羽的软肋，招招都是击中了他的要害。
“这就是失去了力量的下场，真是惨啊！”
这声音颇为感慨地叹息了一句，而后话锋一转，开口诱惑道：“如果有机会能让你恢复修为，你愿意一试吗？”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
穆羽忽然在心中打断了这声音的话，开口道：“如果你能够帮助我恢复修为，再次登临巅峰的话，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吃多少苦，我都可以接受！”
“哈哈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
听了穆羽这话以后，这声音尖声笑了几声，而后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也不需要你吃任何的苦头，只需要你，打开心扉，彻底地接受我就好。”
“接受你？”
穆羽眉头一皱，表示有些不解。
“接受我，就是从心底里相信，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是一个人。”
那声音继续道，他的声音之中充斥着诡异的魔力，而随着他的话音，穆羽只感觉自己脑中微胀，那句“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的话变得越来越清晰，就像是有无数人一起在他的耳旁不停地说这句话一般。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是一个人……”
穆羽的口中低声呢喃着，而后双眼之中的神采逐渐消退，浮现出了一丝迷茫之色。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是一个人！”
突然，下一刻，他的身子猛地一顿，眼中的迷茫之色就如同那阳光下的冰雪般消失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妖异的……血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