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太阳永远不会照进林浩然的房间,因为那里根本没有窗户。
他租住在北四环外一个小区的高层公寓里,一个100多平米的房子被房屋中介隔成了8间10平米左右的隔断房。房里陈设简陋,除了单人床之外,只剩下一张简陋的桌子和一个破旧的塑料衣柜。这样的隔断房在北京有很多,专门租给大学刚毕业不久,收入不高的大学生们。虽然北京市政府考虑到防火防盗的需要早已明令禁止屋主和中介将房屋隔断出租,但这并不妨碍隔断房依然顽强地存在着。
林浩然算的上是这间合租屋的老租客,已经住了有2年多时间。从北京的一所二本院校毕业之后,他就一直在北京的一家教育科技公司打工,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早上7点,他的手机闹钟都会准时开始报时。但这个时候,他总要在床上墨迹好一阵,一直等到手机闹铃响到第三次,才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麻利地穿上衣服,端着洗脸盆跑去卫生间洗漱。
在这个合租房里,住着10多个人,但租客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接触。除了大早上抢厕所,抢水龙头时会打个照面之外,其它时间彼此的房门似乎总是紧闭着的。有段时间林浩然加班比较晚,回到这个屋子的时候,会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似乎每间屋子都空着的,但走近屋门却又能隐约听到里面租客发出的各种声音,这让他一度有一种想把耳朵贴到门上偷听的欲望,想听听屋里的人到底在干些什么。
早晨是合租房是最热闹的时候,林浩然把它比作是监狱的放风时间。每当此时,那些紧闭的房门都会齐刷刷地打开,裸着上身、穿着短裤的男人,睡眼朦胧、蓬头垢面的女人都会忽然出现,然后又以惊人的速度洗漱完毕,纷纷换上一幅新面孔离开这个寄居的“巢穴”。
林浩然住所的楼下不远即是一个很大的交通枢纽,他每天在这里乘坐公交车去公司上班。虽然这里没有燕郊那种成百上千人抹黑排队的壮观场面,但每天早上公交车站台前也同样是人山人海。一有公交车过来,等车的人就会像饥民看到大米一样,疯狂的涌过去。这时候,公交车前门上,后门下的规矩就成了一纸空话,连售票员也不得不一直喊:“前门别挤,后门还能再上几个人。大家都着急上班,再挤一挤。”
即便这样,也还不是最差的情况。最令人烦心的是不少小偷也在其中浑水摸鱼。林浩然就碰见过几次这样的情景。有一次车刚开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姑娘大声叫道:“我的苹果手机丢了,上车时候还在呢!司机师傅你别开门,我现在要报警!”遇到这种情况,真能把一车上班族都急上火。
如果一路畅通的话,林浩然一般会在8点30左右到达公司楼下。在进入公司之前,他会在路边的早餐亭买2元3个的包子和一杯豆浆,或者是一个鸡蛋灌饼。在北京,很多像林浩然一样的普通公司员工都是这样解决早餐的,但即便是一个鸡蛋灌饼,也在林浩然上班的两年时间里随着国家CPI的脚步从1.5元猛涨至3.5元。
周五早上,林浩然一如往昔的拎着早餐出现在公司大楼的电梯前。一个小个子男生在人群中看到林浩然,便挤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打招呼说:“早啊,浩然,还没迟到吧?”
林浩然转头一看,原来是同事李中。李中和林浩然是同一批进公司的员工,又同属一个部门,私下也十分聊的来。
“没呢,还有几分钟。”
林浩然看到李中抽出一张纸巾擦拭额头上的汗,像是匆匆忙忙跑过来的样子,于是有心逗他:“跑这么快,准备拿这个月的全勤奖?”
“还******全勤奖,我是怕再迟到这个月就白给公司干了!”
“怎么了?”
李中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公司的耳目,便把头侧到林浩然一旁,偷偷告诉他:“上个月我迟到了4天,马上不是要发工资么,昨天财务李总让人事找我谈话,说要扣我200多!我看了一下考勤表,其实我每次也就迟到那么1,2分钟,至于这么认真么?”
“啊?”林浩然有点好奇,“不是迟到5分钟之内,每次扣10元么?怎么能扣你200多?”
李中冷笑一声:“开始我也这么以为。结果你猜怎么样,李总说公司出了新的考勤制度,以后第一次迟到是扣10元,第二次就是50,第三次以后就是100了,所以我迟到4次就要被扣200多。靠!”
“这是什么时候出的制度?”
“我哪知道!李总说是大老板最近定的,上个月的考勤都照这个执行!”李中说的很有些愤愤不平。
“这公司制度也变的太快了吧?”
“就是,莫名其妙!”
两人说话间,电梯到了。等候的人群开始涌进电梯,直到把电梯挤的滴滴作响,最后那个人才无奈地站了出去。
电梯很快上行到18层。门一开,李中第一个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抽风一样边朝公司冲去,边跑还边喊着:“打卡啦,打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