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未曾大好,左手还不太利索......”许霁边说边看向自己的左手。
顾琦突然想到许霁左手那道横贯手背的伤疤,似乎能留下当年伤重的痕迹,她虽然也有些好奇,但未曾往深里追究,只想着也许是许霁小时候顽皮不小心弄的。
“皇上是要借它来告诉臣妾什么?”许霁话锋一转,却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漫不经心,而称呼也从“我”变为了“臣妾”,表情严肃道:“是不该多管闲事?不该轻举妄动?就应当乖乖在宫中到老到死?”
“大胆!”赵旬轻声呵斥道。
顾琦胆战心惊地跪着,虽然这位君王的呵斥声并没有非常大声,但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压,似乎是练武之人在动手前的对峙,让人不会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拔出剑来开始战斗,她曾经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两位游士战斗就是这种感觉,这感觉让她全身都瑟瑟发抖。
一只手突然摁在了她的肩上,平稳而充满力量,顾琦抖抖索索地往上看,却意外地发现这是房嬷嬷,原来她大概是听到了一些声响,刚从房内走出来的。
“在做什么呢?”是顾琦习惯的嘶哑的嗓音,她却突然觉得这原本难听的声音在此时真是太动听了。
赵旬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放在桌上的手,只见房嬷嬷向他微微一躬:“皇上深夜来访,不知有何事?”
“无事。”赵旬淡笑道:“故人故事,只是叙叙旧罢了。”而软椅上的许霁也笑道:“嬷嬷多虑了,往事繁杂,谈起来总是比较激动。”
顾琦震惊地抬起头看这两人,心说这两人怎么如此会演!明明刚才还是一副争锋相对眼看着要打架的样子,现在竟然都是一脸平静而真诚,就差脸上写着“我真的没有说谎”这几个字,她皱着眉看房嬷嬷,心中乞求着这位可千万别走。
房嬷嬷似乎也早已习惯两人的套路,淡然道:“来之安之,不要过分追究往事。”
许霁笑着答道:“嬷嬷说得有理。”
房嬷嬷又向赵旬一躬,道:“陛下,前日是陈大人强行要带走娘娘,而非娘娘真正的意愿,老身未能阻拦娘娘,本也有错。”
赵旬笑道:“谁能阻拦得了她?”笑虽温和如风,但话却十分凛冽,似乎直戳人心。
“皇上似乎十分不信任臣妾?”许霁歪着头似乎十分无辜地看着他:“臣妾现在左手被废,内力俱失,还有什么值得皇帝如此忌惮?”说完她习惯性地眯了眯眼。
“朕的妃子似乎不需要这些......”赵旬往前走了几步:“带上脑子就足够了。”
说完这些,他又走到许霁坐的软椅前半蹲下身来,似旖旎地拂过她在鬓间的几缕发丝,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再等半月。”
接着赵旬站起来快步朝门外走去,与门外等候多时的亲卫一起消失在黑夜中。
许霁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表情显得有些错愕,房嬷嬷过去轻缓地拍了拍她的背,道:“娘娘可还好么?”
许霁看着屋外似不见底的黑暗,低低地笑了两声。
顾琦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从地上爬起来,久跪和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让她有些吃不消,她看着已经洒了一地的汤汁,有些后怕地问道:“娘娘,您认识皇帝啊?”
许霁才从刚才的思索中回过神来,笑着答道:“挺熟的。”
顾琦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许霁了,最初出现的陈景贤对许霁就是一副很熟稔的样子,许霁很快便能判断家中来了人,而今晚突然出现的赵旬......这几日下来她对许霁的想法已经翻天覆地。她越发觉得当初的自己似乎太蠢了些,问题多的已经不知道从何问起,而许霁则依然悠哉地坐着一副等着她来问问题的样子,最后她放弃般地说道:“娘娘,这汤锅里还有,我给您再盛些来吧?”
许霁愣了愣,道:“啊,好的,辛苦你了。”
顾琦急急忙忙地提起裙角往里面跑去,只听得身后传来许霁的一声轻笑。
“真是吓到这孩子了。”房嬷嬷叹息道:“皇上同娘娘讲的,应当有关淑贵妃吧?”
许霁戏谑道:“看来他想铲除李家很久了,帝王眼中从来容不下沙子,李家甚过沙子,是个随时会烂起来的毒瘤。”
李家是当朝最有权力的家族,自从曾经把持朝政风光一时的太监集团覆灭后,李家在这场争斗取得了巨大的利益,顶替了死去的宦官们,成为皇帝最为信任的对象,李家嫡女贵为贵妃育有一女,并长期受到皇帝的宠爱。而李家嫡子更在朝廷中拥有众多席位,那位贵妃的哥哥便是兵部尚书,权力极大,甚至拥有自己的一系列军队。
“一个家族的覆灭其实只需要很小的切口......”许霁的唇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等他准备充分了,我的证据就该派上用场了。”
看着她的神色,房嬷嬷不经有些心惊,她脱口而出道:“娘娘不是曾答应过不再插手政事了么?”
“这倒是没错,不过在即将起火的地方我不介意再扇把风。”许霁回味道:“而且李家,是我最想亲手送入地狱的......”
房嬷嬷默然,她是了解许霁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即便是明知赵旬终会动手,在李家这件事上,许霁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屋内仅剩的两人都在沉默着,各想着各的事情,好在顾琦的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娘娘,这是剩下的汤。”
只见她颤颤巍巍地端着一小碗的汤,似乎下定决心般地走了过来,鼓足了勇气问道:“娘娘,可以请您说说您以前和皇上的事吗?”
许霁被她憋红的脸逗笑,笑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好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