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的苏瑾，正收拾东西，打算今天下午就出院。没有知会秦先，她打算悄悄的离开。她可再也受不了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了。当然，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李老昨天下午出院了。来接李老的是他昔日战友的孙子，一个半大的小伙子，阳光帅气，精气神十足。
“瑾丫头，你觉着来接我的这小伙子怎么样？”李老趁着来接他的小伙子在替他整理衣物的空挡上在苏瑾耳边嘀嘀咕咕的。
“什么怎么样？不怎么样！”苏瑾翻了个白眼，拜托，这少年人看着才堪堪十七八岁的样子！“拒绝姐弟恋！”苏瑾双手在胸前交叉在一起，比了个大大的叉。
“你总不能一直盯着小秦不是。”
“那我也不能就饥不择食不是。”
“哼，拉倒！”李老背过身去，不乐意再去搭理苏瑾。
看着李老幼稚的举动，苏瑾无奈的耸肩。
李老偷偷转过头，悄悄的瞟了一眼苏瑾，正好苏瑾也朝他看来。两人的视线对在一起，李老立马把头转回去，悄悄红了脸。适时，背后传来一声轻叹。李老挺得笔直的脊背，弯曲了下来。
两人沉默良久，来接李老的小伙子轻声唤了李老一声，李老这才回过神。李老挥挥手，让那小伙子先下去等他，他一会儿在走。
“我明天也出院啦！”
“我明天过来看你。”
两人异口同声。苏瑾看着李老皱成一团的脸，笑笑。
“嘻嘻，别这样嘛，以后，说不定那天我就不排斥这个地方了呢。到时候我再来济南，你可要包我吃包我住啊！”苏瑾肩膀靠在李老的背上。
“……”李老沉默，“行。”
他其实日子不长了，这次出院只是不想死在医院里而已。而且，他不希望苏瑾知道他命不久矣。
“出院后有什么打算？”
“嗯，直接去北京吧。本来我就是想去北京的。我想尝试一些，嗯，各种各样的事情。演演戏，或者打打工，做个北漂玩玩。”
“那日子可苦了。你这细皮嫩肉的，受得住？”
“别瞧不起人哦，我可是很厉害的！”苏瑾双手抬起，做了个大力士的动作。“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里。感觉，世界这么大，却没有我容身的地方。”
李老的手摸上苏瑾的脑袋，揉了揉。无声的安慰着她。
离别之际，两人不像往常一样热热闹闹的，俱是沉默的对坐者。最后，还是苏瑾打破了这份沉默。苏瑾朝李老摆摆手，算是告别。李老盯着苏瑾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像是要把她的样貌记下来，眼里像是有千言万语一般，李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老离开后，苏瑾就彻底安静下来。她对着墙壁发着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秦先照常，带着午饭来到医院时，苏瑾正窝在被窝里，睡得死死的。秦先叫了几次都没能叫醒她。他看李老的床铺已经空了，就知道，苏瑾是难过了。李老已经是耋耄之年了，这次分别，下次再见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没有人知道。苏瑾有自己的生活，他知道她有足够冷静的头脑，冷静的让人有些悲伤。
苏瑾要是知道秦先这么想，怕是又要和他呛起来。遇见秦先之后，她就再难冷静。
苏瑾迷蒙间，做了个梦，算不上是好梦，也算不上是噩梦。
梦里她身置于一个白茫茫的世界，像是入了冬的江南，清晨白茫茫的大雾阻挡着人们的视线。苏瑾一个人站在雾里，分不清方向。
“有人吗？”
她咽了口口水，心跳得有些快。她小心翼翼的踏出第一步，踩在了实地上，心顿时安了一半。
“有人吗？”
她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应，她的声音如入泥潭，没有半点回声。
一开始还没什么，但时间久了她又开始害怕起来，她不清楚过去了多久，但她却觉得，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前方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嘿，你好？”苏瑾试探性的问道。
她还没看清那人的样子，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坚挺的身形。她的手忽然被人从后方抓住，向后猛地一扯。她忍不住短促的尖叫了一声。
“丫头，是我。”
是秦先的声音。
她忽然整个人就放松下来，浑身绵软无力的，倒在了秦先的怀里。
“吓死我了。”
“别再往前走了。”秦先的声音闷闷的，像是隔着一道厚厚的阻隔。
“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秦先话里的意思，之前那道身影显现出来。
是李老。
她高兴的朝李老摆手，刚要出声和李老打招呼，却被秦先捂住了嘴。秦先把她禁锢在怀里，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李老。等李老走远了，他才松开了她。不等她问什么，秦先就消失在雾里。
再然后，苏瑾就醒了。
苏瑾睁眼就看见秦先端着报纸坐在她床边。
“嗨。”苏瑾发现她的声音哑的不行，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见她醒了，秦先顺势把报纸放下。见苏瑾脸色很差，便要叫医生来。苏瑾想要阻止，却觉得手臂重如千斤，抬不起来。
秦先摸上她额头，手下是一片滚烫。秦先皱眉：“怎么好端端发起烧了？”
苏瑾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秦先絮絮叨叨的讲着什么，苏瑾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只觉得秦先的手掌比她额头还要烫，不觉得难受，暖洋洋的。
苏瑾盯着秦先发呆，脑子里想着，要是她遇见这人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没有黄琳，该多好。要是这个人是她的，该多好。
苏瑾知道秦先一直守着她，知道她退烧才离开。那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苏瑾假装睡着，虽然闭着眼，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床边坐着的秦先身上。寂静中，时不时传来翻开报纸的声音。秦先离开的时候，苏瑾目送着他的身影走出医院大门，才躺回床上，沉沉的睡下。
她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离开济南，离开秦先。然后，再也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