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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雷家规矩

雷定乾入驻虎牙帮之后,虎牙帮原本闲置在潘楼后街的分堂口,便成了此地七大堂会中枢所在,雷大公子眼界高,不喜妓馆街的闹腾,看中了此地的雅致。

三楼的阁楼,一整层都是雷公子起居会客议事的居所,而一间书房就占去了差不多有一半大小,书房之内,摆设极简,而案牍极烦。来客一进门,抬眼可见一张五尺六寸宽,一丈二寸长,京城之内绝无仅有的金丝楠木书案。书案之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惟前后左右不见座椅。

没错,雷大公子在书房,只站不坐。

他不坐,那四位,也只好一直站着。孙离、何未、陈罔、徐两,隔着书案站他对面的这四人便是虎牙帮四大头领——东鸡儿巷内无人不晓,闻之色变的“章台四鬼”。

虎牙帮乃是潘楼街七大堂会之首,按说本该颇有声势,惟专做皮肉生意,行事又不甚光彩,多为江湖帮会鄙薄,兼之水蛟帮又在上面压着,故而不成气候。

如今不一样了,有了雷大公子!

别的不论,就看雷公子这字,啧!章台四鬼在妓馆街盘桓日久,京师之内哪些文豪名家没见过?公子的这一手字,真真要羞杀那些读书人!

雷定乾左手背在腰后,在案前站得笔挺,他上身略前倾,右手翻着那四人呈上来的大摞书函,看过了就提笔一勾,或者批上几笔。

翻到最后一份时,他停住了,这纸上没别的,只是写了十数个称谓。四人见雷定乾在看这一张,都有些兴奋,孙离忍不住上前道:“公子,您提的七大堂会合并,弟兄们都踊跃得很!连着这几日,该谈的也都谈得差不多了,这些是咱七个堂会的头领各自想的字号,您看怎样?”

雷定乾抬头,微微一笑,一伸手另取一张纸,只见他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四人赶紧围上来看,纸上却是三个字!

——“北斗盟”!

四人愣了愣,恍然大悟,抚掌轰然叫好。雷定乾笑而不语,把刚才批阅完的那一摞函件归拢整齐,抬手交给身边的孙离,接着他步出书房后门。

三楼的格局,雷定乾偏喜这一处别致所在,书房后门外,连着一方露台,形同将寻常宅邸的后院搬到了半空,虽说地方不算宽适,却是埋首案牍之外,难得的散心之地。

凭栏望去,潘楼街的繁华尽收眼底。

孙离等四人在屋内交头接耳了好一会,突然齐刷刷地走出书房,进到露台内,恭恭敬敬地俯首抱拳,同声道:

“天尊!”

“嗯?”雷定乾回头,脸上仍是挂着温和的笑,“几位老哥,你们喊我什么?”

“北斗盟,此乃公子所赐字号!”四人里最有学问的老四徐两小心地开口道,“名曰北斗者,我七大堂会,北斗七星之谓也!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何解?北辰者,紫微宫中,天之最尊星也,天运无穷,而北辰不移,北辰乃我七星之主,我主何人?公子也!是故公子为天尊!”

雷定乾微笑着摇头,不置可否地又回转身。四位老江湖怎会看不出,料想公子定是十分满意,于是都上前立于阑干边上,有说有笑,对下头潘楼街一带指指点点。

“哈!看来今晚皇上又要去李师师那儿风流快活了……”

何未说着一指,其他三人一听就明白了,也跟着哂笑起来,唯独雷定乾不知他们几个是怎么看出来的,顺着何未的手指望去,是一顶紫色的轿子,样子无甚特别,只是在这样春末夏初的天气,轿帘仍拉得严严实实。

“天尊有所不知,这顶轿子是梁师成的!”孙离察言观色,一边解说道,“此人原是个下等宦官,如今位高权重,风头直逼童贯,嘿!这朝廷,宦官风光如此,也是荒唐!”

“梁师成、童贯……”

听到此处,雷定乾嘴里嘟囔了一声,孙离见公子愿意听,便接着往下说:

“童贯好歹手握重兵,军功卓著,他梁师成凭的啥?凭皇上好色!皇上风流天子,出宫偷腥猎艳,单指着梁师成来安排!李师师原在东鸡儿巷落脚,结识皇上就是他牵的线,后来也是他安顿来的潘楼街。所以,这条街上,白天只要见着梁师成的轿子,不用说,当晚皇上定然出宫私会李师师!哈……”

那顶轿子在热闹的街头不紧不慢地走着,雷定乾的眼光追随着轿子的去向,到得一处巷子口,轿子折转了进去。

雷定乾才待回头,却见那巷口有一桌一凳,立着一位头发枯黄的道士。这道士也在看那顶轿,待轿子进到巷内,道士才收回目光,继续和身边一个青年男子谈笑。男子的左臂还捆扎着绑带,一柄剑抱在怀里。

无非又是看相算命。

雷定乾不以为意,却又觉这道士和男子非一般人物,他当下闭目,运起神功,细探周遭有无异样。谁知不探则已,这一探……

暗中盯着这算命摊儿的,竟不只他一个!

雷定乾猛地趋前一步,将上身探出阑干外,往左望去,却见那一处沿街的茶铺里,正坐着一人,此人披着斗篷,大半张脸孔让风领给遮得严实,可雷定乾还是一眼认出是她!

“天尊,出什么事了?”

“没事,七大堂会合并就这么定了,你们去办吧。”

“得令!”

雷定乾目送四位头领离去,轻轻笑出了声,他回到空无一人的书房,像是在自语道:

“蛇将,你来得算巧,我正要传你,出来吧!”

书房内忽地起了一阵风,好似后头有那么轻轻一响,又好似只是风声。雷定乾却早已抬脚往里屋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又笑道:“很好,匿踪的功夫又有长进!你这蛇将还真是名副其实……”

没等雷定乾进门,屋内已传出足令人骨软筋酥的媚笑:“有什么法子呢?雷家堡的家法森严,我要是腾蛇功练不好,夜里还怎么溜进大表哥的房内侍寝?”

雷定乾收起了笑脸,他进到里屋,“蛇将”正躺他床上,豆青色的紧身装束勾勒出无限妖娆的身段。她用手支着脑袋,撅起丰润而火辣的红唇,不满地盯着眼前人。

“死冤家!在老家还叫人家小青,这才进京几天,就开始假正经叫我蛇将啦?你如今可威风啊,就不怕你爹再过来收你的权?哼!”

“唐摇青!注意分寸。”

“哟!我的天尊大表哥,小表妹得令啦……”

“刚才你就藏在外头屋顶上,那你一定也看见她了!”

“你说谁啊,哼!我不知道!”

“你还装!坐街上喝茶的那个,我姐!你这就去替我盯着她……”

“都好一会儿了,谁知道她还在不在,我找不到!”

“那是你的事!”

“我不去!你都说了我是蛇将了,那你这个玄土使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雷家规矩,你们五雷使主产业,直接受命于堡主;我们十将主兵马,只受四天王辖制,怎么了?什么时候改的规矩,我怎么……”

唐摇青再也说不下去了,雷定乾的嘴已经吻上了她的红唇。男子顺势搂住她,将她压在身下,她在床上扭动着,像一条蛇,她奋力把嘴移开,才说了句“你少来这套”,便又被男子堵上。她明显感受到男子不冷静的反应,她的身子在迎合他,她从来都自信,这样世间少有的男子,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能给他最大的满足,别的女人不行。

尤其是那个雷如梦,她更不行!

可是,雷定乾突然停止了动作,他搂着唐摇青起身坐在床边,轻捏了捏她让春情烧得滚烫的粉腮,笑道:“气消了,愿意替我办事了?”

“你,你……你就不是人!”唐摇青气得狠命掐雷定乾,“我哪一点不如雷如梦!是不是她以前嫁的滕雪枫死了,你就又开始心痒……”

唐摇青不敢再说下去了,雷定乾仍搂着她,可她却觉得全身发冷,好像眼前人是一块冰,她一下子好害怕,低下头不敢看他,嗫嚅道:

“人家知道错了嘛,你放心,雷如梦跑不了的,方圆三十里之内,我都有办法知道她人在哪里。只是,那个,人家是担心你嘛……

“你一个人在汴梁城里搞那么大事,堡内人马一个都不要,你是不知道,青天王都去你爹那告状了!要不是你和华山联姻……

“你还要去想那个女人,她是你姐哎!你不怕你爹又像从前那样,罢了你的权,你这少堡主到最后谁都不听你的……”

雷定乾笑了,笑容如春风化雨,他轻抚唐摇青的耳际发根,又吻了她。

“小青,你的心意,表哥怎会不知?你不要乱想,我让你盯雷如梦,有别的用意。至于联姻……哼!我只想你明白,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得在表哥这边。”

“人都是你的了,还能不听你的!可是,我手下人马,也不都全听我话。表哥,雷家规矩你最清楚啊,但凡拿下来的地盘,立得上分堂都算好了,从来没有保全字号的道理,唯一的例外也只有早年我们夔州唐门。刚才我全听见了,你要把七大堂会合并成你的北斗盟,你是雷家独子哎!堡主那儿……”

“我都说了,小青,你休再胡思乱想,你先去盯住我姐,回头再帮我做一件事,密信给你哥——‘紫妖灯’唐泌,我有事要交代他!”

唐摇青听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哥唐泌是何等人物?原本是唐门之内,六大房长老为最器重的后生,在武林四公子里排第二,还在滕雪枫之前!不过,她哥屡犯家规,三年前已让门主姥姥逐出了家门。

没想到,雷定乾竟然暗中和她哥有来往?

她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男子,她愈发要黏着他,可她心里也清楚,没法独占他,一直都有个雷如梦,如今又冒出了个谢华笙,恁地讨厌!

“我,我都听你的,那晚上,我要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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