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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此山是我开

张迎祥不是个爱享乐的人,他的奢华居所,他的丰盛饮宴,无不是为了招待旁人,而他自己,三餐不过粗茶淡饭,至于睡觉,更是一张寒碜的老榆木床,有人问起,他会讲老夫腰不好。话说回来,大宋的运河命脉饶他漕帮子弟,五岳的隐士高人是他门下食客,而达官显贵、文人雅士,无不以能够结交张迎祥为荣。

人生豪迈如斯,一碗薄粥都能喝出鲍翅的滋味。

唯独一件事,他片刻不敢掉以轻心,那便是他老张的身家性命。莫说遇仙楼内的森严戒备,他平日行迹非心腹不可得悉,单论今日乘的这架马车,车身以坚实木料打造,门窗牢固且皆有锁扣,等闲刀枪难伤车内分毫。马夫在前扬鞭策马,后头车驾仍四平八稳,如旱地行舟一般畅快。

张迎祥撩开帘子看了看,车架的前头,滕雪枫一马当先在前开路,在后头,有雷如梦殿后,狄玉京和颜若蓝乘马伴随左右,哪一位不是声名显赫的高手?江湖之大,也只有他张迎祥乘得这样座驾!

想到这儿,他不无得意地看了坐对面的谢华笙一眼,却又觉得自己小心过头,区区七十里地,纵使没这几位高手护送,如此繁忙的驰道,他天鹰堂敢光天化日之下大动刀兵?再者说,他们还能未卜先知,偏守在道上等自己今天出城?好在雷家堡来的是滕雪枫,否则这事要传出去,老张的面子往哪搁?

谢华笙见张迎祥一会笑一会又摇头,也没心思去理会,她隔着窗棂,默默地看着外头马背上的颜若蓝。若蓝才来没几日,马行街堂口的诸般事务已打理得有条不紊,她比自己是能干太多了,不要说若蓝,就是那坏脾气的莺莺,也远胜过自己。

明明她是华山的掌门,可好像什么也做不好,要说武功,她练得够勤了,可如何跟黑道榜上那群怪物比?她想到了《月华心经》,不由轻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探手入怀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正在胡乱想着,她听见背后车厢外,马夫好像在和滕雪枫说话。

只听那马夫小心问道:“滕公子,您看咱还是走右边那条道?前头这直道虽说能近个三五里路,但要经过一处乱葬岗,都说常有剪径强人出没……”

滕雪枫听了好笑:“你说劫道的?劫我的车?天底下哪有这样笑话,照走无妨!”话虽如此,他心里巴不得来几个劫匪,好让他在某人跟前卖弄一下本事。刚才的对话,车尾的雷如梦也听到了,她只是微微一笑,招手让后头两辆马车跟上。这两辆车上,满载着清风楼藏酒,名曰“玉髓”,是张迎祥专为他那嗜酒如命的兄弟雷战天备下的。此酒与潘楼的“琼液”,白矾楼的“眉寿”、“和旨”齐名,享誉京师。当然,也是为扮成货商,好掩人耳目。

接下来的一路,如滕雪枫所料一般稳稳当当,张迎祥在车内晃着脑袋昏昏欲睡,过了不少时候,左前方看到了一大片高高低低的坟冢,可哪儿有什么劫匪?放眼望去,半个人影都不见。滕雪枫啧了一声,略有些遗憾,他回头想和马夫说话,却见狄玉京皱紧眉头,自言自语道:“大白天的这一路上没人?”

滕雪枫笑道:“狄兄,你往左边看,这条道虽是捷径,寻常商贩哪里敢过,再往前走一段,便可回到热闹大路……”

“呔!”

不知何处陡然爆出一声大喝,众人一惊。

接着又听那不知何人继续喊道: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这平地炸雷似的一嗓子,直唬得车内张迎祥冷汗淋漓,当是大兵压境了,他赶忙扒着窗口往外瞧,见离此不远的一处坟头之上,只站出来两个人,遂心下稍安。

随即,只听见右边那男子对身边的女子笑道:“瞧,多好玩?听我的没错吧,看把那帮子人给吓得!哈……”

滕雪枫还从没被人这般戏弄,他气得满脸通红,狠狠盯着对面一男一女,谁知等他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当即把脸一沉,一手解下了挂在马鞍上的长条粗布包裹。

※※※

立于坟头那两人,正是天鹰堂的滕樱和魏少陵!

魏少陵仍在放肆地大笑,边上滕樱看着直摇头。谁能想到,平日面对李燕来和药师之时,他是何等的知书达理、文质彬彬,举手投足皆是富家大公子做派,而一到外边,竟嚣张到这般田地?简直是另一个宗海。黑道榜上人物,战力扫荡江湖,故无有不傲者,包括滕樱自己,但像魏少陵这般反差如此之大的,她真是见所未见。

不过,滕樱可没空管她身边的疯子,她一早瞧见了滕雪枫,这便要动手。

只见她由身后抽出一根鹿皮套着的长条型物件,一手握住露出的把柄,缓缓将她的兵刃自鹿皮套内抽出。旁人这才看明白,原来是一柄单钩,前钩、中刀、后钻之传统形制。看官听说:后钻之谓,乃是钩柄后端长出的如匕状之尖;而中刀之谓,说的是钩柄一侧有月牙形刀,以两枚小枝与钩体相连而成的刀状护手。善使钩者,端的是威力非凡。

“这乱葬岗便是你的死地!”

滕樱大喊一声,双足发力一振,朝骑在马上的滕雪枫飞掠而去,她去势甚猛,整个坟头尘土飞扬。魏少陵捂鼻走避不迭,然而在那飞扬的尘土之中,却突现一道金光,令他为之一愣。然后,就听“当啷”一声,金光打在单钩护手处,滕樱往后急退,堪堪滑至他跟前几步远方才站稳。

魏少陵见状又大笑:“妙哉!金虹箭,名不虚传!怎么样?滕姐,你好像不行啊,还是换我上?”

“你闭嘴!”

那一头,滕雪枫也在马上朝后一抱拳,朗声道:“狄兄,诸位,今日乃是我衡山的家务事,望诸位莫要插手,我滕某在此谢过!”他见雷如梦在后面看着,便朝她点了点头,意思是让她放心。

滕雪枫说罢一跃下马,一边往滕樱走去,一边解开他手中包裹上的粗布,原来里头也是一柄单钩!只是形制大相径庭:一在构造极简,后钻为钝,由钩柄延伸,中部无月牙状护手,而前端的弯钩则是一道浅弧,弧度短而弯势平缓。若是连这样一道浅弧都没有,倒不如说它是一把单刃而无镡的剑更贴切;二在钩体色泽,若于亮处细看,滕雪枫手里这柄钩,细长的钩身呈现天青色,宛如早春的一抹新绿。

魏少陵在后头看得真切,尤其是滕雪枫钩柄上那一粒翡翠,逃不过他的眼,他轻道一声惭愧,难得今日得见一样稀罕之物。

只听滕雪枫嘴里说道:“堂妹,不要忘了,你的功夫还是跟着我爹学的,我爹待你视如己出,你能有今天,排上黑道榜第九位,靠的是我爹的倾囊相授,而你,却认贼作父,投靠天鹰堂!我对你已几番忍让,你再要不知进退,我就不客气了!”

对面的滕樱听见,气得都笑出声来:“好堂兄!叔父待我视如己出,传我武功,就可以杀我爹了?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好端端的衡山,若非叔父,还有你!为一己野心,怎会到今日这步田地!”

“成王败寇的事儿就别提了!我给你个机会,识相的,就走吧。”

“你既知我在黑道榜上,这话轮不到你讲!”

说罢,滕樱舞动银钩,往滕雪枫直扑过去,滕雪枫一声冷笑,扬钩向前。两人双钩并举,战在一处。

江湖上会使钩这门兵器的,本就不多,两个人都使钩决战,更少。远远地,但见这一双钩宛如两条银蟒,翻滚缠绕于交替的两个人影之间,煞是好看!满场高手都目不转睛,那魏少陵索性盘腿席地而坐,乐不可支。

谁料,都以为势均力敌的一战,竟很快迎来尾声。只见滕雪枫手腕巧妙地一转,将他的钩前端从滕樱的钩弯处滑脱,再趁势扬钩朝对手左肩一敲。顿时,滕樱的后背近肩颈处流血喷涌,她始料未及,急变招挂对方头面,而滕雪枫一矮身,左掌已印在她小腹。

随着滕雪枫的掌劲疾吐,滕樱一声痛喝,斜着飞摔了出去,她以手撑地,还想起来再战,而口中鲜血早喷出尺余远。

“好!”

这一声叫好,却是出自躲在马车内的张迎祥,见老头手舞足蹈的样儿,谢华笙只觉无聊,可她今天也亲眼得见,黑道上榜的高手如此轻易为人所败!

叫好声滕雪枫也听到了,他心想,张迎祥看见,如梦自然也一定看了,不知她对我的武功如何品评?哈!来日方长。一想到如梦,什么家门恩怨都好像抛在脑后,滕雪枫有意大声道:“堂妹!知道你是黑道榜第九,但败在我的留春钩下,不丢人!”

留春钩?魏少陵冷哼了一声,心道,原来那个绣花枕头什么都不懂。他上前扶住滕樱,轻声道:“怎样,不严重吧?滕姐,你是打不过他的,先歇着,等会还有得忙。”

“堂妹,今日我要事在身,权且放你和你同伴一条生路,但你记住,不用多久,雷家堡进京之日,便是天鹰堂覆灭之时!”

滕樱没有理会他堂哥,反而是见魏少陵如此关心她,倒有些意外。

“我不碍事!”说着,她催动真气,瞬息之间背部流血已止住,她面色惨白地轻声回道:“你要小心!”

“到底是木相!”魏少陵笑了笑,从腰后摘下他的剑,两手抱胸,大摇大摆地向滕雪枫走去,边走边问:“这位兄台,你要不要先歇会儿再打?”

滕雪枫一见是刚才戏弄他之人,便冷哼了一声,可他却一眼瞅见那人怀中剑的剑柄上嵌有一颗火炭红的翡翠,当下心生疑窦。

魏少陵好像猜到滕雪枫在想什么,只见他拔剑出鞘,平举在身前,有意让滕雪枫看个仔细,一边说道:“这剑有来历,本为铸成三尺六寸五的剑身,可淬火时长短猛地缩了有差不多三寸,仅得三尺三寸七,且蒸干了半池水,造剑老匠人都傻眼……”

“故而此剑得名‘海枯’,镶的是少有的红玉。”滕雪枫娓娓道来,“铸造技法上,我滕门六玉,确实白璧微瑕,不过有西域神铁的质地在,中原等闲兵器是比不了的!”

“噢?你以为这剑是铸坏了?”魏少陵流露出一种极为轻蔑的表情,“行了,我就不对牛弹琴了。哎,后头那几位,稍安勿躁,咱们还是按江湖规矩,一个个来,不过,一会儿有你们好忙的,哈……”

狄玉京听了他后面的话一愣,丢了个眼色给身边的颜若蓝和雷如梦,而滕雪枫最恨的就是无名之辈那种不知所谓的嚣张劲儿,他气得撩起长钩便要上前。

这时,对面那人却回拢剑身,礼数周到地朝他一拱手:

“泰山,魏少陵。这位兄台,请了!”

滕雪枫听后神色变了变,却还是回礼道:

“衡山,滕雪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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