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烟,酒,牌,跟着一个人时间长了,都容易使人上瘾。
花长开常年在外面东奔西跑,就靠这些东西来麻醉自己的神经,聊以排解他有家不能回的烦恼与苦闷,这些东西成了他寂寞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伙伴与朋友,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事,一个人洗了睡觉.
不有知道有多少个白天,他一个人穿梭在陌生城市的大马路上寻找赚钱的机会,也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一个人回到那阴暗潮湿的地下旅社,还要胡乱弄一口吃的,清洗自己堆积了几天的衣物鞋袜。
日子久了,他也越来越不讲究,随便什么地方他都能住下去,住地下室算什么,只要租金便宜;喝劣质酒算什么,只要便宜;吃腌制榨菜粗茶淡饭算什么,只要便宜;抽水货烟算什么,只要便宜;至于穿什么衣服,他从来都无所谓,只要能穿上身,夏天能遮羞,冬天能御寒就行,决不讲求质量不讲求款式。
事实上,在缺少金钱的情况下,想讲究也讲究不了,有时候甚至连感情都会因为金钱的问题而发生变质。
花长开长时间以来,既透支了自己身体的健康,也透支了妻子和孩子们对他那份亲情的守望,他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花长开手里夹着一支烟,猛吸了一几口。
他望着会所二楼空荡荡的走廊,昏暗的走廊灯光映照着走廊地面暗红色的地毯。
走廊两边其他的房间,不时地传出洗牌、码牌、打牌、胡牌、推到再来的麻将碰撞的声音,间或还有人说着话。
花长开站在何运来已经预付了一个星期定金的房间门口,在那里发愣了半天,知道手中的烟已经燃尽只剩下烟嘴,他随手扔了烟嘴,下意识地用脚踩捻了一下,就回房间拿了那靠背椅上他的一件绿军大衣,披在身上下楼离开了。
他来到最近的公交站点,坐上了公交车,中途换成了两趟车,才辗转回到江城近郊一个偏僻的开发村的地下室旅社里。
相比江城老城区的繁华,这里显得萧条和荒凉了许多,虽然一切都在开发建设之中,但在尚未完全开发出来之前,这里的民居拆迁痕迹,各种破烂建筑、坑坑洼洼的地面,满眼望去显得异常凌乱和复杂,甚至有些凶险。
花长开和一帮出来在城里打拼的单身汉门,就住在这里,没有别的选择,只因为这里租金最便宜。
他一回到地下室房间里,门也不关,就依着床靠子半躺在那张独铺床,又点燃一支烟,慢悠悠若有所思地吸起来,他就被自己吐出来的烟雾包围着。
这时候,住在隔壁房间的郑旭日和杨铁钢,大大咧咧的进来了。
“花子哥,你出去找门路赚钱,怎么不带上我们呢?”杨铁钢说道。
“是啊,人家都说你叫花子福大命大,财源也广大,你在哪里发财,把我们也叫上撒!”郑旭日也跟着说。
“发财?发个屁财,今天喝了一天的凉水,吹了一天的西北风,哪里来的财,你们以为这城里遍地黄金呀!”
“这么说,是没找到活了,要不,你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干的了!”
“是呀,虽说我们赚的不多,干的又是蛮力活,可解决温饱是没问题的!”
“温饱,你们可以,我行吗?我这一天的烟酒开支,那几个钱都不够!”
“烟不抽酒少喝,不就行了嘛,说不定还可以积攒一点寄回家里去!”
“人要是都向你们这样,不吃不喝了,多少烟厂酒厂都要倒闭了。还有,这样活着有意思吗,还不如都当神仙去算了!”
“花子哥,你要这样说,我们就没辙了!”
“唉,我也没辙,谁叫这烟酒是我的命呢,没了他们,我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赚钱”花长开盯着他手上的烟,在那里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
“今天这晚了,总是找不到活儿干了,要不,我们搞副纸牌来,三个人斗一会儿地主!”杨铁刚提议道。
“这个可以有,花子哥,兴钱来,你玩不玩一哈撒?”
花长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说:“来撒,就是指望你们给点饭钱我!”
“嘿嘿,你们等着,我马上就去搞一副牌过来!”郑旭日说着退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郑旭日拿着一副扑克牌进来了,三个人大男人,就围在花长开的独铺床边,找了三个凳子,一个凳子当牌桌子用,另外的郑旭日和杨铁刚各坐一个,花长开还是坐在床上,各占一方,就开始牌局了。
昏暗的房间里,花长开递给他们一人一只烟,说:“抽吧,抽吧,抽一支不会死人的!”
他俩接过烟,在花长开的烟头上过了火,就抽了起来,刚才还在劝花长开不抽烟少喝酒努力攒钱的两个人,此时已经全然忘却在不久之前说的话了。
“花子哥,今天你要请客呀!”
“是呀,我们手里的钱都被你赢的去了,这顿饭你一定要请哟!”
“羊毛出在羊身上,今朝有酒今朝醉,走,请你们喝酒去!”
几轮牌局过后,花长开将郑旭日和杨铁刚口袋里的几个小钱尽收囊中。
要说这斗地主,靠的是心算,要牢牢掌握对方手中的牌和出牌路子,这五十四张扑克牌,分到三个人手中,按斗地主定的规矩出牌,所以规则之下,只要出两三张牌,花长开就能算出对方手上还有什么字了。
对花长开来说,与一般人斗地主,那是小菜一碟,十局九赢,少有失手,除非遇到传说中的高手或者老千。
花长开果然是性情中人,前不久在何运来那里玩麻将已经输得的精光,现在和郑杨二人斗地主小赢了一把,但马上就把赢的钱送到旅馆旁边不远处的一家夜市大排档里去了。
三个人就点了一碟花生米,一盘毛豆角,一碟麻辣豌豆,大排档好吃的菜多得很,可惜太贵了,他们商量着,还不如多买几瓶酒。
小菜一上来,三个人就推杯换盏喝了起来。郑杨二人觉得,吃的是流进花长开的口袋他们自己的钱,所以一点也不客气,不吃白不吃,反正钱也回不来了。花长开也觉得,吃的是自己口袋里从别人那里赢来的钱,不吃也是白不吃,谁知道明天这钱又会进谁的口袋,还不如都装在肚子里。
三个人,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第二天,花长开就又和郑杨二人,一起到马路上的繁华地段占位置,找赚钱的活去做了,不然,又能怎样呢?他们首先得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