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师,您好。”
“你是?”
“我就是花梦蓉的大姐。”
“哦,好,来啦,请坐,请坐!”
董老师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并顺手带了一下办公室的门,让门半掩着,连声招呼花大妮坐下。
他原本是准备给花大妮倒一杯凉开水的,结果办公室的饮水机里的水桶刚好用完了,他只好尴尬地放下纸杯子,搁在饮水机上面的水桶上,又去开饮水机旁边的空调,说:
“外面很热吧,我把空调打开,凉快一些。”
他没有想到,花梦蓉的姐姐,一眼看上去比花梦蓉大不了几岁,个子还没有花梦蓉高,甚至看上去比花梦蓉瘦小一些,面色显得有些蜡黄和憔悴。
“董老师,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昨天接到您的电话,一夜都没睡好,今天就赶来了。这都中午了,都是下班吃午饭的时间了,真不好意思,让您等了这么久,我是早上刚上完两节课,在学校请了假过来了的,所以来得有些晚了。”
“不晚,大家是同行,可以理解的,没关系,你不用抱歉什么,是这样的,我今天请你来,主要是谈谈你妹妹花梦蓉的的事。”
“我妹妹怎么啦?”在董老师面前,花大妮的手有些发抖,问话声也有些颤音。
“情况不容乐观。”董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朝办公室门外看一一眼,确定没有其它学生围观,就接住往下说:
“你知道,县一中的学习压力是相当大的,尤其是高考逼近,很多学生的思想情绪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稳定。”
“嗯,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你妹妹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她不来教室上课,已经有三天了,算今天,就是第四天了。如果不是很棘手的事,我一般也不会通知家长的。”
“她逃学?那她现在在哪里?不在学校吗?,失踪不见了么吗?”
“不不不,你不要瞎猜,我只是说她不在教室上课,一个大活人要是在我们学校失踪,我怎么可能三天后才通知家长,那不是严重失职么?”
“那她在哪里?”
“在寝室里,已经睡了三天了,我找过她,也找你的另一个妹妹花梦芙来劝过她,都不奏效,我听同学们说,这两天她也没吃什么东西,再这样下去,我怕会出什么问题。尤其是这个地方,出了问题就不好办了!”董老师用手指指自己的头说道。
“那,董老师,您的意思是?”
“我建议,最好是你能带她回家,调整一段时间再说。”董老师话题转得很快,她没有让大妮继续猜下去。
“是要她休学吗?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那要看她的状况,相比身体和精神的健康,我觉得高考,可以先缓一缓,你们回家观察再说。”
“您的意思是,她精神上出了问题,那我要不要带她去看医生,或者找心理专家。”
“这个,我不好说,你知道,近几年经常有报道,个别学生因为心里承受能力差,抗击打能力弱,动不动就跳楼,割腕,什么的,我们做老师的,都担不起这样的风险,再说,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悲剧发生。”
“您的意思是说,我的妹妹有这种倾向?”
“我只是想防患于未然,你也不要有太重的思想包袱,很多时候,人只是一念之差的事,我们学校老师毕竟不可能像家长那样,对学生照顾得那么全面,有效时间也只能是在课堂上,学生课外的时间是不好控制的,再说,马上就要高考了,班上也有很多事需要我去做,我可能也照顾不过来,你的妹妹又不听我的,万一出了什么事,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您说的也有道理,那董老师,可不可以这样?”
“你说,有什么想法直说。“
”可不可以先不办休学手续,我先带梦蓉回去,先在您这里请一个星期的假,我回去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如果状况好,我就送她回学校,如果不乐观,再来办休学的事。”
“可以,可以,这样最好,希望你妹妹没事就好。”
“那我就去寝室找我妹妹去了,给您添麻烦了,董老师,谢谢您了。”大妮从座椅上起身。
“不客气,你去吧,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和办公室电话,你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也可以打办公室电话找我。”董老师也站起来,从办公桌上抽出一张便签纸来,迅速地写了两个电话号码,递给大妮。
大妮接过来,向董老师告了辞,就出了办公室,下了楼,又从教学楼前面的花坛里铺的小石子路穿出去,朝花梦蓉的宿舍方向走去。
“梦蓉,你快起来,大白天的睡着干嘛?”
“起来,还没吃午饭吧,走,陪姐姐到外面去吃饭去!”
大妮把花梦蓉从床铺上拉起来,叫她洗漱一番,换好了衣服,把她连拖带拉地拉出了宿舍。
她没有叫上理科班的妹妹花梦芙,只带着花梦蓉,出了学校门,到外面一家餐馆,点了两个菜,一荤一素,两人坐下来,在餐馆里吃了起来,花梦蓉三天都没好好吃饭了,饿了只是偷偷地以方便面和一点零食充饥,到今天早上,她发现所有方便面和零食已经消耗殆尽,所以今早连早餐也没吃,她肚子里其实早就开始唱空城计了,现在,见了摆在桌子上的饭菜,觉得看上去十分美味可口,就端起碗来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那吃相和爸爸把花长开有的一比。
大妮也端起碗,慢慢扒着碗里的饭,偷偷观察花梦蓉的各种表情和反应,除了能看出她十分的饥饿,吃东西恨不得直接打开喉咙倒进肚子里的夸张窘态来,她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妹妹还有哪里不正常。
一个对吃东西有强烈需求,对填饱肚子如此迫切渴望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有轻生的念头呢?
大妮此刻觉得董老师的话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不过,她又觉得董老师说的也不无道理,不可小觑,人总会有一念之差,可这一念之差真不好控制。她得继续观察,留心一些,千万不可大意,等花梦蓉吃完了饭,再慢慢和她细说,看看到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菜足饭饱过后,花梦蓉几天以来一直低落的情绪迅速开始回升。
美味的食物,真是一个极好的东西,这人,要是高兴了,吃着它会只会更加高兴;要是不高兴,吃着它,好像也能变得逐渐兴奋愉悦起来。
难怪有的人,一旦失恋或者受了什么打击,就不停地吃各种刺激味蕾的食物,吃着吃着,就把自己吃的心宽体胖,明明在享受舌尖上的美味,自得其乐,结果吃完了,还硬说自己只不过是个忧郁的胖子,可再细看,天长日久,脸上那点可怜的忧郁表情,都被堆在脸上的肥肉给掩埋吞没了。
花梦蓉,要真是这样如饥似渴的吃下去,只要她愿意这样吃下去,迟早也会是一个连走路都嫌累的大胖子。大妮心里这样想,看着花梦蓉大口吃菜大口扒饭,食物在嘴巴里,塞得两边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看到花梦蓉那样子,她不禁想笑出声,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可是,花梦蓉的绝招是——发脾气,死磕,嚎哭,小时候她一发犟脾气,一哭一嚎,家里人生怕她怎么样了,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只要是家里人能给得起的,她都基本能要到手,有时候,双胞胎吵架了,妈妈也只会说梦芙是姐姐要让着妹妹的话。
花梦蓉很多时候连弟弟花振国的东西,她也会抢过来据为己有,从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妈妈林德青也见怪不怪,从不打她,也不骂她,反过来说花振国没用,连抢个东西都抢不赢。
家里的孩子,恐怕就属花梦蓉,没怎么挨过林德青的打了,再说,也是因为小的时候,弟弟花振国有一段时间也很调皮很不听话,妈妈常常恨铁不成钢,不自觉地把注意力转移到弟弟身上去了,花振国挨的打,比别的孩子似乎还要一些,花梦蓉或许是被忽略了。当然,林德青下手还是看具体位置的,身体的诀窍位置他都不会动手去碰,但朝着屁股和小腿肚子,一巴掌或者一笤帚打下去,那也是生疼。巧的是,花梦蓉连屁股都没被打过。
可是,花梦蓉长大了,第一次远离家门,在学校住宿,除了生活要自理外,还要面对一大群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每个人的性格迥异,生活习惯和待人处事都是不一样的。
在学校里,她受了一丁点委屈,动不动就鬼哭狼嚎,多少是有些遭人嫌恶和唾弃的,另外,董老师是个教了几十年书就要退休而的老教师了,难免说话有些唠叨,花梦蓉就有些受不了,心里十分地反感,可是她躺在床上抗议的结果,不但没能改变董老师对她的态度,也没能让董老师变得不再唠叨,反而让董老师怀疑她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打电话叫家长来把她领回去,好好看着,观察一段时间再看情况而定。
有时候,采取消极方式表示对他人的不满和抵抗,实际上是一种幼稚而又对自己相当不负责任的表现,花梦蓉,很快就要尝到她自己消极态度下种的那粒种子萌芽长大后所结的那颗坏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