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长开慢悠悠打开袋子,在袋子里摸着,先是摸了一件红白竖条纹相间的连衣裙,尼龙质地的,递给了大妮,并说道:“这是大妮的。”
又从袋子里摸了一件粉红底开白花黄花的T恤短裙套装,递给了三妮,说:“这是老三的。”
此时二妮的小嘴噘得老高,正恼火为什么爸爸第二个拿出来的不是她的,但又满怀期待看着爸爸在袋子里继续摸着。
爸爸果然没有让二妮失望,摸出了一件剪裁的小小巧巧的白底起淡粉紫细花的小旗袍,说:“老二,这是你的。”
花长开接着又从袋子里摸了两瓶麻辣酱,递给花母林德青,说是某省的的特产,加了炒在菜里,特别香辣下饭,对于花父这些哄孩子的小伎俩,花母怕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于是拿了麻辣酱进了厨房。
花长开无论出多少次门,很少会给林德青带点什么回来,或者说也没想到过给她买点什么,即使偶尔花长开买了一点什么回来给林德青,林德青也不会表示出任何欣喜和满意,有时候反而是责怪和嫌弃,说什么买贵啦,买得不合心意呀,等等之类的话让花长开听着很扫兴,索性再也不买了。
这个林德青,一不爱梳妆,二不爱打扮,一身衣服总是朴朴素素,也是缝缝补补穿了又穿,正面颜色乏了,就拆了线头,改做反面,再缝了线头穿。穿旧了穿坏了的衣服还要物尽其用,将全部扣子剪下来放在针线罐子里,再把衣服剪成几块留着当抹布用。
她从来都不会开口要什么,即使心里想点什么也绝对不会开口说,她老想着总有一天花长开会想到她需要什么吧,总有一天能读懂她的小心事吧,只可惜林德青如同做梦一般期待着花长开对她的理解和关怀,多少年过去了,这个梦依然是遥远而不可及。
相比林德清那故意压抑在心中的感情,孩子们就显得率真多了,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礼物后,开心得不得了,都连蹦带跳的纷纷跑到房里试新衣服去了。
花长开重新捡起孩子们扔在地上的皮革包包,他倒也不生气,满脸堆笑的把孩子们倒出来的各种证件发票和名片之类的一一又装进包包的夹层里,还间或有一些卷闸门图片,铝合金门窗的厂家资料和户外幕墙图片资料。
但从厨房走过来的林德青哪管这些,挺着越来越显怀的大肚子,对着刚回来的花长开,开始了一长串轰炸式的义愤填膺的絮叨:说自己一个人累死累活忙不过来,花家裹脚老太却整天东家串门西家串门,不带帮着小孩且不说,还到处说自己的不是;说人家小叔子家的张蕙兰也是怀孕,什么事都不去田里做就在家里享福啊,小叔子守在家里,钱也赚了农活也帮着做了什么的。
说着说着,就说到重点上来了,花长开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她和花贤哇叔子家的金宝婶子吵了一架。
这个花贤哇的老婆何金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叉着个腰,指着林德青说:
“花长开,就是个骗子,贪了五金厂的钱,私自购置做楼房的家当,还在外面以跑业务的名义瞎开支厂里的钱。”
林德青当然也不饶她,说:
”你家贤哇,也是个没用的主!'
林德青这个时候索性连叔子辈分也不顾了,直呼其名,这着说:
“只不过合伙出了几个钱,其实什么也没干,业务都是花长开跑回来的,钱都是花长开赚回来的,还月月给你们家分红,还不知足,要不,退了你们家这一股,各人单干算了。”
吵着吵着就开始相互人身毁谤攻击了,骂得相当难听,搞得街坊里沸沸扬扬。
这回花长开回来,林德青当着花长开的面,只挑金宝得理不饶人的话说了一通,气不打一处来,并叫嚷着说:
“分就分,还谁怕谁了。”
那家金宝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自从和林德青吵了之后,天天骂贤哇是个大活傻子,还不快点分了把入股的钱要回来,还要多抢一些厂子里的材料回来,别上了当。
只有花又开不参与她们的斗争,多半时间他是不做声的,做完了事就回屋里陪着张蕙兰,拿把蒲草扇子,给怀身大肚的张蕙兰赶夏末初秋的蚊子。他是吃技术活的饭,一没投资,二没跑业务,三间门面大的那个小厂里的那些各式各样的成品,可都是他和几个小工做出来的。
金宝眼见花长开从H省回来了,借着出去买酱油的由头,装作若无其事的从花长开青砖黑瓦土坯混搭外加一方红砖后墙的家门口经过,撇着眼睛正好看到花长开正笑得合不拢嘴的给他的几个妮子们分新衣服,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乐什么乐,几个丫头片子,还乐上了天怎么的!”
然后径直走了开去,转了个弯,买了一包食盐,风一样的冲回家里,扯着正在修锹把的花贤哇,叫嚷起来:
“花长开回来了,你看到没有,今天你就去跟他把话说清楚,账不算清楚,你就别回来。”
说着就夺了花贤哇手中的锹,直把他往屋外推。
花贤哇虽身形高大,但人很瘦削,总是经不起肥胖且一身蛮力的何金宝推攘嚎叫。
经不住金宝的嚣张,花贤哇只得出了家门,但花贤哇心里清楚着呢,帐都由他自己管着呢,开支也是要经过他过目审批的。花长开哪能贪到一分钱,即使真有什么,最多虚报一点出差生活补助,但花长开还真没有那个必要。
入股时都说好了的,等厂子开起来,赚钱了,贤哇叔子本金一分不少按银行标准带半年利息一起还给贤哇,以后收益按四三三分成,厂子办了不到半年,因为前期材料进的便宜,后期出的货销路又好,他的那点本金早入账了。花长开分成占四,贤哇也是同意了的,因为租厂房、跑业务和销路都是花长开在做的,贤哇和花又开分成各自占三,贤哇当时也是没有异议的。虽说贤哇出资入股有功,但又开的技术活也是不可或缺的。
但是,家里两个女人这么一闹,甚是不得安宁,街也骂了,誓也发了,还赌气说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花贤哇心中此刻万千烦恼,打着背手屋前屋后转悠,实在不知怎么开得了这个口。金宝不依不饶,看着犹犹豫豫的花贤哇,气不打一处来,连驱带赶,就差几步没逼到花长开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