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立即就再切下第二刀，好长时间没有碰菜刀了，生疏了。
刀是个好东西，握在手中就有一种侠客天涯的豪气，虎虎生威，哪怕……只是一把菜刀。
忍不住就有一种把菜刀舞成青龙偃月刀的冲动，手指曲合，将刀柄握得更紧，刀身在这样的一握下都微微颤抖起来，仿佛生出了一种惊天豪气，冲霄凌云。
段羽轩从来不是个好厨子，一个好厨子怎么会总在切菜时做仗剑走天涯的大梦。虽说厨子也有春天，案板也是武林，每一日都是刀气纵横，剑影翩鸿。但段羽轩不想一辈子只跟那些被摁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物件打交道……
厨女们开始累了，掌心的光芒颤抖起来，明明灭灭，仿佛燃至尽头的烛火。她们不得不放下刀，盘膝坐下，摆出一副仿佛打坐的姿态，双目合拢，呼吸也渐渐悠长起来。
段羽轩举刀斩下第二刀，眼睛却不在刀上，而在那些厨女身上。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当她们这样做时，段羽轩能……感受到一种异常玄奥的的气息，就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她们身后。
一个词旋而浮现在脑海中……修炼。
思索得太入神了，以至于菜刀下切到一半是时就停在了那里，迟迟没有落下。
凶相嬷嬷瞅她半天了，其实她那第二刀本来切得不错，刀尖划出的弧度饱满优美，甚至带出了一丝隐隐的灵意。结果这货又发了个他娘的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个呆，生生把这本来近乎惊艳的一刀给毁了。凶相嬷嬷当即那个怒火上头哪……
“发哪门子呆！还不快练！”
段羽轩回过神来，赶紧把菜刀又给它挥起来。
这时候那个已经清醒过来的瘦小女孩走了过来，拿起了那本《封灵残卷》，仔细翻看起来。
段羽轩偷偷瞄了她几眼，总觉得吧，这姑娘不大对头……她仿佛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封灵残卷》，而像是……多年之后，再回首重新审视这一本书。可看她的样子，最多也就十岁吧，怎么可能有什么……多年之后，再回首？她才多大呀？
段羽轩压下这些纷杂的念头，挥斩菜刀，继续练习。笨重的菜刀对于体力的消耗极大，不过几十下，手腕就感觉到了酸麻，但凶相嬷嬷那么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站在旁边……段羽轩手腕断了也不敢停呐。
就这么且酸麻着且练着，段羽轩的额头上渐渐沁出了汗水，胳膊仿佛都不是自个儿的了，但还是……不敢停。只得尽力想象自己果真是个大侠，正苦练刀法，冀以在武林大会上称雄。
幻想很丰满，现实更骨感。手腕还是越来越酸，越来越麻，甚至加上了一种磨人的绵绵痛楚。
段羽轩实在支持不住了，眼风一扫，瞥见那本《阵法通鉴》，当即放下菜刀立地成佛，抄起书来就开始研究。
凶相嬷嬷没说什么。
段羽轩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擦了把汗，顺便小幅度的地活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胳膊。
阵法这一种玄之又玄的算术，晦涩难懂至极。不过段羽轩好歹是读完大学的人，数学功底还算是有那么一点儿的，再加上她一流的理解能力……勉强还是看出点道道来了。
阵法的基本组成是结点，点缀连而成线，线织密而成面，面扩展而成一片空间，空间……转而生时间，时空归一，自成一界。
无数种的组合构架，无数种的阵法形式。说是算术，可能并不确切，不如说是……
计算机编程。
段羽轩睁大眼睛，是的，计算机编程……
在这片时空里，或许整片天地就是一座超级计算机。只要……输入正确的代码，程序就可以执行。只不过，把代码换成结点而已……
“你在想什么，这么……惊讶？”先清醒过来的瘦小女孩抬头看了段羽轩一眼，那一眼似乎没什么，又似乎……很复杂，令人琢磨不透，仿佛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山峦。
段羽轩眨巴着眼，一时沉浸在这玄之又玄的阵法世界里，好半天才缓回神来：“嗯？”
“又走哪门子神哪？说的就是你，啊？”凶相嬷嬷再度爆发了，嗓门粗犷洪亮，伴随着一串子后挺实在的眼刀笔直飞过来，直逼段羽轩。
段羽轩却仿佛是呆掉了或者是傻掉了，半点反应也没有。好一会儿，才听到她低声喃喃道：“没什么……”
如果只是这一句……
“阵法……很有趣……真有趣……”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的整个心神都已经被阵法夺走了。可是，这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说，阵法有趣，很有趣，真有趣，她这是疯了么？阵法，是能用有趣这个词来形容的没么？那么深奥，那么可怕，看一眼就打死也不想看下去的那倒霉玩意儿阵法哪……
善相嬷嬷急忙过来推醒这个女孩，怕她魔怔了，糊涂了，疯癫了……
她推得很及时，段羽轩已经抓起菜刀胡乱挥舞起来，乍看上去毫无章法与美感，就像是疯魔了一般，看着委实不大正常，叫人不由地心惊胆战。
然而，所有人，除了那个瘦小女孩，都不曾注意到，善相嬷嬷上前去推段羽轩的那一瞬间，菜刀里所迸溅出的灵意。
饶是被善相嬷嬷推醒了，段羽轩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又愣上半天，才恍恍惚惚放下菜刀。
“才看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要走火入魔了，可见你心性薄弱，往后还是不要再看了。”善相嬷嬷叹气道，“本来让你们看这阵法也就是个参照，好把菜切得更好一点。不看也没什么打紧的，你还是好好学习怎么用刀罢！”
段羽轩还是有些愣怔，直到善相嬷嬷一把从她手里夺过了《阵法通鉴》也，给了旁边那瘦小女孩。
不适合学这个这……阵法么？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很小很小，又很大很大的失落感在心底荡开……阵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