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羽轩很快就再无法跟上苏戬他们,体能在迅速地下降——看来苏岑音没有骗她,她恐怕真的活不过这半个月,如果没有取到那什么天参草。她反手背到身后,从布包里摸出一只白底青纹的短颈瓷瓶,在瓶口抹了一下,而后仰脖往嘴里倒了一滴。淡青色的液体落入口中,熟悉的辛辣气息顿时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喉咙里传来几乎令人窒息的灼痛感,段羽轩紧紧抿住唇,将所有无法忍受的痛楚吞咽下去,不让自己咳嗽出声。
只要忍过最初的几秒钟,就好了。
有两个孩子注意到这些,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但没有说什么。
这些孩子已经平静下来,也似乎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成熟了一点。两个死去的同伴已然被忘在了身后,没有葬礼,也没有墓碑,更没有时间用来缅怀他们,因为,现在还活着的人随时可能加入他们,危险无处不在。
段羽轩感觉得到,那样一种淡淡的,漠然的悲哀。
……
天色渐渐暗下去,行进的步伐也慢下来。苏戬打了个手势,于是孩子们纷纷停下来,稍作休整。
他们停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苏戬取出一只牛皮纸折成的纸包,打开,绕着古树撒了一圈。那是一种淡黄色的粉末,有一点淡淡的刺激性的味道。。
在苏戬的指挥下,两个男孩去附近找来了水,并且带回了一些干枯的树枝,还剩下的那个女孩则在附近找到了一些野果和蘑菇。篝火很快升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枯树枝很耐烧,看上去本该一燃而尽的细小枯枝,却都一根比一根坚持的时间更长,只是一小捆树枝,竟然足足燃烧了半个晚上。
苏戬并不会动用段羽轩去做什么,她剩下的生命很有限,应该要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
段羽轩有一点不敢睡,万一,万一不是……不是他再出现一条这样的剧毒的花蛇怎么办?
其实她是想多了,他们正走在通往灵药谷最安全的一条路上。那条花蛇,基本上可以说是意外,只要他们的运气不烂到极点,是不会再遇上这种上来就连减两员的危机的。
毕竟,无数年来不知苏家送过多少孩子进来过了,他们的血早已洒遍了这片土地,最终才探索出了这样一条可以安全直达的路线。
但是,完全没有人告诉段羽轩这么一回事,不知道他们安得什么好心。
……
撑了几个晚上没怎么睡,段羽轩发现……好像,也没那么危险,终于放松下来睡了一觉。
苏戬还有那三个孩子都不跟她说话,好像是刻意这样的。但他们会默默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仿佛是在监视。
段羽轩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更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但也没有办法。更何况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得先拿到天参草,从而……活下去。
她拿出瓷瓶,往嘴里倒了好几滴,每一天,青灵水的效用都在下降。
生命终结倒计时,第十一天。
不过,快了,就快了,如果顺利的话,还有八天的路程,还……来得及。
……
要不是刚进来时碰上的那条花蛇,段羽轩几乎觉得苏岑音是在骗她,祖地太平静了,哪有什么危险?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从布包里摸出瓷瓶,仰脖灌下一大口。
生命终结倒计时,第四天。
体能流失得越来越快,段羽轩把布包里的干粮全都丢掉了,现在的她,已经用不上这些食物了,因为身体完全无法消化,每一天,她只是靠青灵水维持生机。丢掉的话,还能省一点力气。
“注意,有动静。”苏戬忽然抬手止住了他们,他黝黑瘦削的面庞在黄昏的幽影里隐隐现现,看不真切。
“什么动静?”段羽轩勉强打起劲头问。
苏戬漠然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最好闭嘴。
段羽轩甩了甩愈来愈昏昏沉沉的脑袋,随意转了个向,冷不防瞥见了一抹烟灰色的影子,好像是……狼?
是的,不只是狼而已,而且是……小山一样庞大的巨狼。它们毛色苍青,体型堪比成年的亚洲象,问题是,它们行动起来竟然悄然无声,没惊动一草一木地,就已经出现在他们四周,将他们团团包围。八只狼头,不,九只!
它们是什么时候包围住他们的?无边无际的惊惧在段羽轩心底炸开,他们,竟然到被包围了成这样才发现……
“是燕苍狼群,算我们运气不好。”苏戬沉声开口,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权衡双方的战力,而后对段羽轩说,“翻过那个山头,就是灵药谷了。无论如何,你要把东西带给家主。”
这算是……遗言么?可它说得那么平静,仿佛在吩咐她去采两个野果或是去打水。他才十二岁吧?不过,貌似这就是这孩子一贯的风格,也不知道家主是这么把他教成这样的。
其他的孩子有些紧张,但还没有乱了章法,只是握紧手中的刀剑,严阵以待。
苏戬从布包里取出一张纸来,这张纸纸质厚重,纸上有用朱砂隽画的灵纹,那些纹迹看上去古老。
“干什么?”段羽轩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苏戬不说话,只是在纸面上用力抹了一下,他的掌心有暗红色的灵光闪过,旋而整张纸都放出光来,璀璨夺目。
段羽轩微微张开嘴,惊讶地看着这张纸:“这是……”
“神行符,它会送你去灵药谷。不要让家主失望。”苏戬终于开口,伸手将这张似乎是叫神行符的纸拍在段羽轩肩头,然后……
巨狼发动了进攻,幽绿的狼眼在昏黄的暮色里闪动,小山般庞大的身躯却灵敏得令人难以置信。她飞出去,是的,在飞,她升到近十米的高空中,火箭一样直射向灵药谷的方向。
她无法回头,或许再也不会知道,身后,那个少年,那些孩子,那群狼去,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