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要冬眠是因为它有这个习惯,而我要冬眠则是因为身体太差,发烧了。浑身发热的我躺在床上,突然觉得自己对得起紫涵,看看你家小姐多好,你一生病,我也跟着你生病了。
本来长安的冬天就很冷,我又发烧,这被子一层一层叠起来都快一米了。那厚可达天庭的被子压在我身上让我不得不胡思乱想,我要是死了,绝对不是发烧病死的,而是被被子压死的!
想归这么想,我恨不得多来两床被子,这么厚的被子也没办法把我捂热,这不,到现在我还在发抖。
宋钱叙急得出去一次又一次,进来一次又一次,头上的热毛巾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条,烧也没有要退的打算,依旧我行我素。
“老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坐下来,摸摸我的脑袋,眉头又纠结在一起:“怎么还这么烫?要不要我再去请太医看看?”
我摇摇头,抿抿干裂的嘴角哑声道:“给我点水,渴。”现在的我除了水什么都吃不下去,发烧太狠,人都快糊涂了。
“好,我这就去。”他帮我掖掖被角,端来早就放在桌子上的水。我勉强坐起来,端起水杯咕噜咕噜喝了下去,白的吓人的嘴唇这才有了一点血色。宋钱叙越看越心疼,跺跺脚就要出去。
“你去哪里?”用尽全力,我吼了出来。他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迈出门去:“找陛下。”我想阻止他,却因为用力太狠咳了好几声。门外的宋钱叙并没有因此停下来,相反跑去找李世民。
因为病发太突然,李世民又日理万机,我吩咐侍从不要告诉他,连太医,我找的都是刘裔的二叔——那位杜大人。只是那个老家伙真不咋地,我都怀疑他是怎么混到太医这么有前途的职位上来的,被他这么一治,我的烧更厉害了。
宋钱叙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当然,不是空手而归,把那位杜太医带来了:“老大,陛下说他现在正忙着,得空再来看你,先找杜太医帮你看看。”
杜太医大包小包扛了许多东西进来,烧的迷迷糊糊的我也不管他究竟带了什么东西进来,挥手叫他退下:“辛苦你了,回去吧,我不用。”勉强吐出这几个字,脑袋晕得更厉害了。
宋钱叙听我这么说,也只好将杜太医送出去。杜太医摇头收拾好刚刚放下的东西,抬步走人。宋钱叙将门关上,坐在床边,用手心摸摸我的额头,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怎么回事,一点退下去的迹象都没有。”
咧咧干裂的嘴角,我抬手将自己的额头捂住:“不烫了,真的。”
宋钱叙听我这么一说,泪水夺眶而出:“老大,老大,别骗我,不要骗我。”说到底宋钱叙只是一个15岁的孩子,面对我的这番说辞,难免触及伤心处。看着他哭得那么悲切,我也有些动容了:“别哭,我想好好睡一会儿,别打扰我。”
宋钱叙硬是忍住了抽噎,为我盖好被子,换了一下额上的毛巾,悄悄退了出去。我目送他离开,用力扯下额上覆盖的毛巾,扔在地上。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觉得如果不这么做,自己就会更加难受。
完全不知所以然的我靠在床边,觉得四周安静得吓人。宋钱叙不在,李世民不在,李治也不在,诺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突然想到2004年的非典,那时候我也成了中招者,只觉得在鬼门关溜了一回,勉强捡回一条命,可是这次的发烧,比非典中招还难熬,也许是因为古代的医术不发达吧。
随手拿起在脖子间更生的玉佩,细腻的触觉又一次在指尖萦绕开,我大骇,蓦地想起前几次受伤时候,它曾经发挥的作用。我勉强睁开眼睛,看不清楚上面的图案究竟是龙还是凤,勾起食指点在图案上,想再一次勾起它莫名的能量。
令我惊异的是,玉佩竟然没有任何反映!在我的指尖触及到它的时候,它还微微亮了亮,现在竟然连一点光芒都没有了。
我松开手指,任凭玉佩滑落下去,砸回我的胸前,脑袋暂时罢工,我扑倒在床上,恍惚中,我似乎握住了一个人的手。
额上透出点点冰凉,温柔的触感将我的脑袋从罢工中解救出来,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那双忧郁的淡金色眸子:“元爽哥哥,你怎么……”
见我要坐起来,他加大力道将我按在床上:“陛下叫我来的,你说你,发了高烧也不和家里人说,硬扛着算什么事嘛。”他有点生气,点住我的眉间,话语中带着浓浓的酸意。
“哥哥……”我刚想为自己辩白,就被他再次打断:“算了,你还发烧,好好休息便是,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的。”他为我端来一杯水,顺手抄起一把凳子,在我的床边安家了。
我接过杯子,将温热的水悉数灌下,问他:“刚才,我握住的是你的手吗?”
摇头,再摇头。“那是谁……”感觉恢复了一点元气,我急急问道。
“陛下。”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放了下来。靠回床上,我没有一点睡意,武元爽见我这样,干脆假寐。我吃力的摇摇他:“元爽哥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家里的情况?”既然睡不着,聊天是最好的消遣方式。
“家里还好,就是冷落了一点,徐夫子对你虽然严,但你一走,给我们几个上课的情绪都低了许多。小歆除了偶尔唠叨一下,也没什么大事。”武元爽闭着双眼低声道。
门突然被打开,宋钱叙冲进来,彻底的无良形象。武元爽听到声响,这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顿时被吓到了:“你你你不是……”
武元爽蹦起来,指着他又指指我,舌头也不灵活了,完全进入打结状态。我哀叹一口气,示意宋钱叙来解释一下种种状况。于是在他笨手笨脚加笨舌的解释下,超粗神经的武元爽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当初蹭了他两只乌鸦一只兔子的家伙会男扮女装现身皇宫的原因。
“闹了半天,你是为了保护媚娘才女扮男装进宫的啊。”武元爽投去一个赞扬的目光,愣是让“老实巴交”的宋钱叙平白无故长出一身鸡皮疙瘩。
我见宋钱叙这样,拉过他对着武元爽一个劲儿傻笑。武元爽垂下眼睑,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微微皱眉之后,我捂住头倒抽冷气。
武元爽慌了神,去拿毛巾,许是手抖得厉害,硬是将床头的铜盆碰翻在地:“媚娘,你等等,我去打水,宋钱叙,你照顾好她。”他飞快端起地上的盆,冲了出去。宋钱叙扶我躺下,目光触及玉佩,也轻轻将它勾起来:“你有这个吗?也许可以帮你。”
脖子上的玉佩被他捏在手里,口里不知念着什么,我咬紧牙关看他,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怎么会这样?难道……”
脑袋的痛感消失了一点,我喘着气问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我太虚弱了,他没听到我的问话,也可能是他不愿回答我,等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声音。
我扯住他的衣角,看着他苍白的面颊在我的视网膜上渐渐模糊,怎么会这样?抓着他衣角的手轻轻放开,眼前一片黑暗。
“老大,你怎么了?”我看不见宋钱叙的表情,只在心里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伸手想抓住他却抓了个虚空。
“小叙,我好像看不见了。”这时的我竟然出奇冷静,冷静的令我自己觉得害怕。
“看不见?”宋钱叙的声音夹带着颤抖:“你能看见我的手吗?”
我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摇摇头:“看不到,头不痛了,但是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难道刚才牵动了你的灵体吗?不可能,你的灵体不会这么虚弱。”宋钱叙在低声喃喃着什么,我听不清楚。
“媚娘,水来了。”武元爽冲进来,接着我听到铜盆被放下来的声音,我牵起不明意义的微笑:“哥哥,坐下来,我没事了。”
武元爽没有应我,宋钱叙也没有说话,细碎的脚步声告诉我两人出去了。我挣扎着坐起来,摸索着穿好鞋,挪向门外。毕竟看不见了,整个房间的结构都靠平时的观察二强行记忆在心里,一点一点挪着步子,待我摸索到门槛,两人的对话已经进行了一大半。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只有依稀几个字节飘进耳窝,大多数都难以听清。
我又将身子朝门边挤了挤,却一个字也听不到了。听此情景,我知道两个人的谈话结束了,刚站起身,身旁合起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大门打开的破风声直直刮过耳际,我暗叫不好,奈何门的速度太快,未等我做出动作就拍到我身上。
两位男孩进门后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又看见大门反弹回去,这才注意到被门击中,鼻血流流的我。
“媚娘,你怎么下来了?快点回去!”说话的是武元爽。我抹抹鼻子上的血珠,踏步向前走,武元爽扶着我,把我放到床上:“你啊,真不让人省心,好好休息,陛下只让我在这儿待一个时辰,时间到了,我也该走了,你要听话,知道吗?”鼻尖一凉,武元爽的指腹自鼻梁滑向鼻尖,而后抽回手,再也没有了声息。
我没有留恋鼻尖的温度,而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次的发烧来的那么突然。之前一直以为是上次校场之后染上风寒,但现在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中间隔了四五天,若真是发烧,在当天应该就病发的,而且,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紫涵和我是在一前一后两天相继病倒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拢上心头,我觉得一个巨大的阴谋在皇宫酝酿:“小叙,你告诉我,我这次生病,并不是偶然,对不对?”
“对。”宋钱叙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不带任何感情。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我的心情倒平静了不少:“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应该是厌胜之术。当初汉武帝的后宫就出现了这种巫术,因此连累了皇后和太子,是吗?”
“没错,就是厌胜之术。”他顿了顿,复而说到:“你的玉佩可保你命,唯独无法解除巫术。我之前想引出玉佩的力量来医治你,没想到被反噬,还牵动了你的……”他的话到此戛然而至,似乎还不想告诉我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宋钱叙从第一次出现到现在,带着数不清的谜团。他似乎知道很多,却不愿意将它们悉数告诉我。
吱呀,一声开门声,伴随着大唐帝国未来皇帝的怒气,在这间屋子源源不断散发开来:“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李治?”因为看不到对方的面容,我只好凭借声音来揣测来人。好在他给了我肯定的答复,这令我对自己的辨别声音技术信心大增。
李治应完就不理我了,转而对宋钱叙问话:“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殿下,自然是真的,武才人自从进宫之后备受陛下喜爱,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后宫一些嫔妃的嫉妒,实施厌胜之术消灭敌人,对于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而言,完全是家常便饭。”宋钱叙的口气中,带着对皇宫的鄙夷。
李治沉吟了一会儿方道:“那有什么办法解?”
“不知道,我连对方下的是什么巫术都不清楚,谈何解除?殿下太高看我这个宫女的能耐了。”宋钱叙越说口气越呛,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样啊,我明白了,”李治没有和宋钱叙一番计较,我的心不由放了下来。厌胜之术,让我想到马来西亚的降(jiang)头术,我这个病说起来和药降很像。
药降,一种要么降头师死,要么中降者死的降头术。在马来西亚的药降里,发烧时比较经常的,因为杀伤力很高,一般人都不会使用。而我现在所中的厌胜之术,大多是一种祈福的巫术,我应该是惹到了某个人,这才招惹上木工厌胜。
木工厌胜是最常见的,但是我没招惹任何人,为什么会找来这种巫术?但是我知道一点,我必须好过来,不为别人,单单是李治,为了他的皇位,我必须要站起来!
李治,这个天下,一定是你的!
(完)
这篇文草草了结了,但是这并不是真正的结束,等殇上完高中,这篇文将会改头换面,从新和大家见面,殇撒花告别这篇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