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终于知道自己置身于一个地窖,地窖内除了他背后的一个石柱,还有就是那女子身下的小平台,地窖里虽然昏暗,却也能模糊看清近处的东西。陆言咬了咬牙,虽然那匕首没有致命,但胸口处茵茵流淌的鲜血,告诉他这不是梦。那个美艳的女子,当真是要杀了自己。他闭目等死的时候,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那女子突然倒地昏迷不醒,虽然自己也昏过头去,但醒来的却是要比她早。然而这天赐良机,自己也只能看他白白溜走,手脚被缚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
她醒来后,会不会依然要杀自己?
正待闭目养神,瞥见胸口处绳子被匕首划开了一道口子。虽然饥渴难耐,但求生的欲望始终战胜了,疼痛疲惫的身体。撑开双臂,忍着入骨的疼痛,缓缓的扭动身体。但绳索结实,一时之间难以挣开。正自挣脱绳索,却听‘嘤’的一声,那女子醒了过来。美目巧盼,眼光如水。她撑起身体,看着陆言,苦笑了一下,低低道:“你早已醒来了?”
“是....你这是怎么了?”话已出口,陆言便觉得话语很是不妥。
“怎么了?呵呵....正想问你呢,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古怪?”素手挽过遮挡视线的秀发,如水目光凝视着他,说道。
陆言不明白为何那个迷倒众生的笑容里,有血腥的气息,他低低道:“我....我自己也不知道。你没事吧?”这句问话陆言被自己吓了一跳,究竟何故我要问她是否安好,那女子分明是个魔女,你还关切的问着她?那娇媚的女子怔了一下,似乎有点不适应,那目光灼灼,令陆言有点不自在。她掩嘴而笑,声音柔媚,她宛如黑暗里盛开的花朵,俏然耀眼。
“我可是要杀你之人,你难道不怕吗?”她娴笑而姽婳,撑起身子,侧身坐着,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少年。陆言终究抵不住那如水目光,闭上眼深深呼吸,而后缓缓睁开道:“儿时最大的愿望是修道成仙,当拜入洛霞,才知自己资质低差。道无寸进,七年时光,遭人嘲笑冷落。欲伴随那人游历天涯,才知自己在她心中只是过客。如今退出山门,回乡的路遥遥难望,不知又能几时回去。然而从小到大的玩伴都已修道有成,只有自己这废物,苟且而生。人生的路,究竟该怎么走?”他低头说着,声音微微颤抖,对着那个女子,也仿佛对着自己。
“如若这便是人生.....你想杀我,就动手吧!”那一刻的语气,竟是那般坚决而毅然。
那女子笑容慢慢消失,仿佛极为迷茫,低着头,如瀑秀发遮住了她的脸,昏暗的地窖寂静了下来。
陆言迷迷糊糊间醒了过来,那女子不知去了哪里,地窖内一片黑暗,想来又是一个夜晚。他动了动身子,发现绳索已然解开,只是全身无一丝力气,饥渴异常。那女子虽然不打算立刻杀了自己,但是自己恐怕早晚要饿死在此处。倘若自己死了有谁会伤心?雨姐姐会不会为她这个小弟弟悲伤落泪?那个紫衣的女子想必此刻陪在别人的身边吧?
门开了,夜光石的光亮挥散开来。那白衣女子缓缓走了进来,无论夜晚多么黑暗,她的美丽却不曾失落半分。待到近前,陆言没有抬头,夜光石的光芒包裹着他。只听那个柔媚的声音道:“这饭菜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你先将就些吧。”一个盘子,放在了自己面前。莫不是她想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然后再杀掉?这念头一闪而过,陆言没有纠结的心思,再不吃些东西,只怕当下就要饿死。他抓起盘子中的肉,也不待味道如何,狼吞虎咽起来。这般吃相被那女子看在眼里,雨香昔不由的‘咯咯’笑了起来,道:“这罐子里,有汤。”知道自己吃相难堪,但他也没心思计较。
待把盘子里的肉和汤吃尽,陆言才舒了一口气,靠着石柱休息。这时他才发现胸口处的伤口,不知是谁已经替他简单的包扎过,估计是那个媚艳的女子。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地窖内静谧起来。雨香昔依旧看着她微笑,陆言不知道她心里如何打算,是放自己离开还是杀了自己,笑容虽然美丽,但陆言却感觉有点胆寒。他咽下口水,讷讷道:“多谢...多谢你了。”雨香昔定神,看了他一眼,道:“哦,是吗?休息一下,我带你去一个僻静的地方,到了那里杀你不迟呢。”她没有笑,转过身看不见什么表情,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陆言叹息了一声,道:“知道了。”说罢闭眼养神起来。
时间静静流逝,黑暗再次袭来。陆言不知道命运会如何,但此时也只能顺其自然了,身体里力气渐渐恢复,逃走的力量还是欠缺。看那女子绝非善茬,如若逃走不成,恐性命不保,只得看事态发展。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转回,开门声惊动了陆言,那女子并未过来,声音却传出道:“跟我来吧。”说罢,在门口站定。陆言依着石柱,慢慢站了起来,但身子虚弱脚下趔趄了一下,强忍着走了过去。雨香昔看看他,问道:“没事吧?”虽然全身疼痛,但他性子倔强,还是忍了下来,摇了摇头表明无事。雨香昔便不再多说,径直出门而去。那女子依然一身白衣,在夜里清晰可见。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想必还在古城中,天空星辰闪烁,虽然无月,却也不显得冷清。转弯拐角,途中那女子没有回头,偏僻的街道渺无人影,只怕夜已极深。身体虽然虚弱,大多也是饥饿所致,吃过东西这般走将下来,力气便渐渐恢复。也不知走了多久,陆言只觉得腿脚酸麻,依稀听见有‘哗哗’水声,只怕是到了河边。走到河边,那女子径直往码头走去,码头停靠着一只小船,雨香昔跳了下去,站在船上看着陆言。陆言并未坐过船,但也不是特别恐惧,走过去跳将下去,身体随着船晃动片刻停下,但觉脑袋迷糊片刻,却也无甚大碍。那女子看了看他,道:“启程了。”他还不待说话,船身忽动,不由的跌坐在船中。那前面的女子仿佛摇了摇头,陆言大窘,默默无语。
星芒辉映,河水潺潺,她白衣如雪持桨划船,身姿绰约而婀娜,秀发随着河风飞扬,清香入鼻,陆言不禁有点看得痴了。小船顺流而下,清风吹来和着扑鼻的香气,虽然是黑夜,陆言也觉得夜是旖旎的。
船速极快,在一个浅滩处停下,那女子从船上拿过一个木板,搭在岸上。看了看坐在船中的陆言,没有说话下船而去,陆言起身跟上,树林边缘那个女子背着他等待着。林中幽暗静谧,走在小径上,不知名处夜鹰鸣叫回荡在深林,谁都没有说话,不禁让陆言有点慌恐,但又不好开口。估计前面那个美丽女子在心中,计划着如何解决他,有心逃跑但身体不佳恐力不从心。再说偌大的树林,谁知有没有其他威胁,若是不慎跑进凶兽窝中,只怕死无全尸。幽森可怖的树林狞笑着,静静等待猎物的来临。当陆言心中快要承受不住这种气息的时候,前面的那个女子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她终究是要杀我的吧?陆言心中叹息了一声,正待说点什么,那女子率先开口,轻轻的笑声回荡在幽静的树林:“你好像害怕我?”
陆言微微有点愤怒,想着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这般调笑别人,是否太过。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身边不远处一声低低的虎吼,把陆言到嘴边的话生生吓了回去,他咽了咽口水,看着那个女子。那女子‘咯咯’笑了一声,弯着腰从地上抱起一只小兽。趁着透过枝叶间洒下的星光,陆言隐约看见那只小兽。瘦骨嶙峋,只有两只巴掌大小,兽嘴两边长着虎须,但看来看去更像一只小狗,那叫声恐怕就是它发出的。它在那个女子高耸的胸前蹭了蹭,惹得那女子一阵娇笑,笑道:“小碧,我来看你了呢。你还好吗?”陆言不禁无语,看那‘小狗’全身灰黑,和‘碧’字实在谈不上关系。那女子笑了一阵,用手抚摸着那只小兽,对陆言道:“我们到地方了,以后你便在这里罢。”说着指了指,前方两颗极为粗壮的树下,修筑的两间精巧的屋子。
陆言点了点头,正要跟随她过去。却听见那只小兽,对他吼了起来,这不禁让陆言很是奇怪。那女子默默了那只小兽,笑骂道:“他胆子极小,别吓唬他!”
星光熠熠,树林中再次寂静下来,陆言躺在床上,也不知自己这样是幸运还是倒霉,但性命无忧,便是最大的慰藉。自从下山到如今便没有好好休息过,便不再多想,蒙头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