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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魔女

下山的并不难走,只需径直顺着台阶便可。台阶很长,据说一直从山下坊市到山顶伏牛峰顶,静堂在伏牛山半腰,只有这段台阶的一半路程。然而走将下来,也颇为不易,陆言不由得心中羡慕起那些得道前辈,御剑飞行实在是一大优势。所谓坊市,是凡人眼中的仙家市集,多为以物易物。这里流通的不是常见的银两,而是仙丹、法宝一类。坊市由来已不可考,洛霞千年创派至今,一直有这样一个让弟子间可以换取自己所需的法宝、仙丹或者稀有的法宝材质,亦或者仙草灵药等等。当然或许有些贵重物品不放心的,也可在洛霞派的专属坊间交易。对于名门弟子或许不会依赖这样的地方,但是世上散修终究多于门派弟子,是以这里便成了散修们喜爱的地方。当初模样早已无人记得,如今这里各种散修、名门弟子、氏族弟子或者五圣门人,鱼龙混杂,却也颇为热闹。

顺着台阶一路走下来,陆言很是放松,毕竟自己再也不会如坐针毡招人嘲笑。台阶或转弯,或直行,有时沟壑横断也有拱桥相连。感觉着走了大半路程,看见瀑布下有一个平台,正好休息一番。凉亭、石桌、石凳一应俱全,不禁感叹门派考虑周详,不愧为千年大派。亭匾上,书写三个大气磅礴的字‘迎客亭’,想来必是往日间拜山之人所歇息的地方。坐在石凳上看那瀑布倾泻而下,阳光辉映,剥离出七彩流离的光芒,煞是好看。水势泓渤,山风吹来水珠溅在脸上,凉丝丝的使人感觉清爽许多,那份疲惫却也消散。回首环伺,瀑布、山峰山涧、凉亭,仿佛浑然天成,不自觉得便有些陶醉其中,不闻世事。待心身舒爽,休憇已足,陆言便起身下山。心中安慰自己,不能御剑飞行也有好处,起码这仙境般的美景,却是能看个够的。

0下山期间,他看见有些弟子挑着两个用布盖着的篮子,健步如飞,急速上山,透过缝隙依稀可以看见篮子里的蔬菜瓜果。这让他不禁有些奇怪,一般各脉都有自己园子,里面蔬菜瓜果一应俱全,又有专门弟子照料,不需从山下采购。只是果园菜园他却不曾去做过‘功课’,倒不是那‘功课’轻松闲适,而是其中女弟子居多。各个男弟子间争抢,陆言向来不与人争强斗胜,这样的‘美差’却与他无缘。他想了想,只是觉得奇怪,却也不曾耽搁。山下还有个女孩在等他,如果去的迟了,或者让她等的时日多了,闹将起来自己也不好哄劝,于是加快了脚步。

坊市规模极大,各条街道间有店铺房屋相隔,竖向街道半途又有横向街道截断,四通八达,阡陌交错。虽然街道甚多,但也不易迷路,站在交叉口便能看见两边尽头。店铺间紧密相连,有些门前还有些散修着席,就地摆摊,与人讨价还价。街面宽广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奇服异士往来穿梭,一副热闹景象。陆言站在街道的十字口,四周环视一时却是不知该去哪里找寻萧雪儿。看见不远处,有一间茶舍,打算休息一番也好打听打听。茶舍还算宽敞,里面三五个服饰华丽的客人共用一桌品茶休憩,陆言看着一个桌子空着,便走了过去。放下包袱,刚刚坐定,小二便过来招呼:“仙家,可需要什么茶水?”

陆言在山上修行几乎没有品过茶,愣了一下问道:“不知都有些什么茶水?”

那小二瞅瞅他,看他年纪轻轻,一身洛霞弟子服饰,想必是下山历练的弟子,陪笑道:“仙家是第一次下山罢?本店茶水种类齐全,可要我给你推荐几种?”

陆言点了点头,暗道茶水也有这许多讲究,却是要听解一番了,谦逊了一句道:“小子确实初次下山,仙家不敢当,劳烦小二哥讲解了。”

店小二见他年少谦礼,回道:“仙家弟子,小有所成,下山历练哪有不敢当之理?”陆言听他这番话,不觉暗暗惭愧,小有所成与自己毫无瓜葛,却不便说破。店小二看他默许,心中却赞赏了一句,年纪轻轻便道基有成,亦是奇才。暗暗点头,说起茶水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本店茶水繁多,在这坊市可谓名声大臊。如驻颜美容的雀血茶、千露茶、碧汐茶;或解乏健气的香橼茶、帝莲茶、万年玉参茶;再者有清心固灵的冰凝伈、乌杏茶、佛音茶;也有疗伤祛瘀的神峰龙唌茶.....”这番听下来,陆言只觉七荤八素,昏然迷乱。“还有百舌茶,连.....”陆言不得不打断他,再听下去,估计自己连喝茶的心情也没有了,便道:“小二哥,果然厉害这么许多茶水如此熟悉,就来一杯.....恩....一杯百舌茶罢。”陆言前面的都已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最后他说的什么‘百舌茶’,于是说道。那店小二说的兴起,不料被陆言打断,但目的却是达到,便扬声喊着退去:“百舌茶一杯....”

陆言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茶水,静坐着看着门外往来穿梭的人群。茶舍里有的客人茶足歇够,便三三两两而去,但人进人出却是不曾稍减。虽然坊市不会很大,但他也不知萧雪儿到底去了哪里。想到这里他猛地一拍额头,才记得刚才忘记询问小二,想着呆会儿要好好询问一下。

“茶来咯,小仙家你的茶。请慢用”小二响亮地声音回荡在茶舍,小二放下茶正要起身招呼别的客人却被陆言唤住。

“小二哥,我想询问你些事情,烦扰一下。”那小二正要转身,听得陆言唤他,便反身回来。

“不知小仙家想询问何事?”那小二在他身边站定,奇道。

“不知小二哥,这些天在坊市中可否见到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身穿紫色......”正在说话,却突然听到街上一阵喧哗,一个声音大喊:“小魔女,站住!把我的葫心琉璃盏还给我!”陆言转头看去,见一袭紫色的女子,急速跑过,娇小可爱的身影,正是萧雪儿。他急忙起身,跑到门口喊了一声:“雪儿,是你吗?”正要追去,却被店小二一把拉住,道:“哎...哎..客官,你这茶水还未喝完,茶钱亦未付清,却要去哪里?”顿了一下,又悄声道:“这些天街上来了个魔女,那是坑蒙拐骗,不恶不做,连洛霞的刑法堂都拿她没有办法,你去追她作甚?这些天祸害了许多商家、修者,我劝你还是躲得远远的,莫要.....”

陆言心中焦急,便不愿听他啰嗦,一杯茶一饮而尽,只觉酸苦混杂冲刮口鼻,过了半饷忍着问道:“这茶钱几何?”

“哦.一两黄金。”陆言放在腰间正欲拿钱的手忽然停住了。“一两黄金!”他大吃一惊,失声道。店小二见他喝茶这副模样,笑了一下解释道:“小仙家,这茶是取自东海蛟鱼之舌,以百数封罐密炼而成,有练气之效,一两黄金正值其价。”

陆言目瞪口呆,下山时他只带了三十两银子,本来预计够用,却不料这随随便便的一杯茶,却是天价。这三十两银子还是雨姐姐闭关前,给予让他添衣置物的,虽然他并未见过黄金,但也知道一两黄金便是百两纹银。他一时尴尬起来,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道:“小二哥,这....这茶水真的是...一两黄金?”店小二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便略知一二,悠然道:“小仙家,难道我还和你打诳语不成?确实是一两黄金!你莫不是没带钱吧?”

“带钱了,带钱了,只是这.....”陆言不禁苦笑,不知如何作答。

“带钱那便好了,柜台在那边。”店小二看他一副尴尬模样,也不与刁难,指着里面柜台说。

“这......可我只带了三十两银子,能不能...能不能宽限几.....几日,我上山取钱回来付清?”陆言大窘,本来初次下山,许多东西不太清楚,遇到这般变故,难以应付,便不自信的道。

“小仙家,莫要说笑,小店从未有欠茶水钱之例。掌柜的估计也不会同意,小仙家还是快快付清茶钱为是。”听到这里拿店小二以往的热情便烟消云散,淡淡的对陆言说道。

陆言心中犯愁,那一杯酸酸苦苦的茶,味道极差,连茶钱也这般昂贵。放在腰间的手不知不觉间又放在桌上,他天生老实内向,刚才那番拖欠的话也是硬着头皮说的,听店小二毫无转寰余地的话,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但身上确实没有许多银两,便央求道:“小二哥,我是洛霞派静堂弟子,这确实是下山携带银两无多,最多明日我便送钱转回,可好?”

“小仙家,你这是拿洛霞派的名声欺压我等散修吗?洛霞派刑法堂就在不远处,你要再拿不出一两黄金,我可要报于刑法堂了。”那店小二一别脸色,颇为冷漠的道。

“小二哥,莫要报知邢法堂,我.....我....”陆言心中有点惶恐,这刑法堂听起来便不是好去处,再者自己确实有错,这般给师门丢脸,再闹将山上,不知还要遭到多少冷眼,嘲笑。他苦叹一声,只怪自己江湖经验不足。

“哼,那就快点拿出钱来.....啊,好痛,你是?啊!小魔女....”那店小二哼一声,正在说话,却被门外进来一个女孩一棍敲在头上,他捂着脑袋,惊惧失色踉跄而跑进柜台内。

“呆子,快走,还愣着干嘛?”他的手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拿起包袱逃离茶舍。虽然陆言觉得此事欠妥,但前面那个紫色身影,那只柔软的小手却是紧紧抓着他的手向前跑去,去哪里?管它呢,天涯海角随便!

那个第一次别人说自己勇敢的女孩;

那个第一次叫他大侠的女孩;

那山中岁月嘲笑、讥讽里真诚待他的女孩;

那个两个人约定里不曾失约的女孩;

她是‘魔女’!‘魔女’又如何?那便跟她一起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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