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是这样呢,这个女人怎么长得这么像他自己呢?
他坐在地上拼命喘气,突然记起了他母亲的面容,他母亲清高温婉,那份姿态,明明跟司简是极相似的!
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他脑子里,他不敢承认,于是再床上躺了一天后一把火烧掉了这幅画像。
他知道,司简在逼他,他想要逼死他!
他在那无数个夜里都躺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睡不着,饱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然后,初冬,天气很冷。
他坐在屋子里,突然有人推开了他的房门。
他看见一个木讷的青衫男子走进来,那个男子的脸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他想,也许是哪个仆人吧。
这个男人自称是苏阿愁,姓苏。
他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母亲也是苏姓。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下子恐慌起来,他怕这个男人就是司简派来的。
果然,这个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对他说:“这是一封信。”
刘扶萧没有眼瞎,自然知道那是一封信,还是一封陈年的旧信,周边都泛黄磨损了。信封上写着四个字“吾儿亲启”。
他看了,不自觉退后一步,他总觉得这封信就是个致命炸弹,会要了他所有的信念和仰望,会让他灵魂蒙羞。
但是终于,他还是拆开了这封信,在那个叫做苏阿愁的男人被他的属下带出去杀死之后,他看了这封信。
没有人知道,不光他的手在颤抖,就连他的心都在颤动着,害怕看到最恐惧的事情。
最终,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那封信在他手里滑落,落在地上,被他一脚碾碎了。
“啊——”
他突然发疯一样在屋子里大喊,一边喊一边砸东西,砸所有可以砸的东西,满屋子狼藉,他坐在床边,却觉得快意。
那封信里面写:“吾儿扶萧,娘亲十月怀胎所生之子,可怜吾儿出世不当,娘亲无能,无法亲力抚养,且被迫远走他乡。此信吾儿此生不再相见,娘亲独抒,以聊心头感言。娘亲江南苏州人,幼时家贫,沦入歌楼卖艺,十七岁时遇隆君,得以垂怜,两载后入府为妾,同年九月怀有身孕,与正室苏氏同期。娘亲为儿着想,与苏氏交换条件。次年七月晚与苏氏同时诞下一子,可怜娘亲未看你一眼,垂泪。吾儿自此交由苏氏抚养,娘亲远离刘氏,迫走他乡。今日唯望吾儿成龙之志,年少有为,担当一家之主,特此留言。”
区区几百字,道出了他的身世和一切昔日之事。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荒唐的阴谋,偷梁换柱,真是可笑至极!
他在夜色里沉寂着,像一具死尸一般。
想必司简是知晓这一切的,不然他看着他的眼神里不会那么奚落,他就说司简一个庶子哪里来那么大的自信和骄傲,原来他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被玩弄了那么些年才醒悟过来。
可是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说破,但是正因为如此,司简知道一切的真相却总是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把他像个傻子一样玩弄和嘲笑,这一点也正是他最恨他的。
他想,也许死了才好,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但是他想要在临死前再看青霜一面,但是司简连这个愿望都不给他实现。
他最终没有见到青霜最后一面,他只是抱着青霜的画像,在他那冷冰冰的床上笑着死去了。
他二十余年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全世界终结了他的呼吸,他带着对青霜最后的怀念,坠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
冬日寒凉,天地肃杀。
刘氏最后也被司简打得退回了蜀地,正是应了他出生时的那个传言:男生女相,祸国殃民。
寻善清清楚楚的记得,两年前的开春,她跟随红尘来了大理。
一晃,两年便如流水般淌过去了。
红尘依旧一身红衣,坐在一匹白马上,逆着阳光,看着她。
“小白。”他微笑,笑容温温和和,“司简骗过你,你信吗?”
“我信。”寻善毫不犹疑,点一下头。“但是,红尘,我也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不要问我为什么,只是,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是让我深信不疑的,那肯定是司简对我的感情。一如,我爱他。”
暖风拂过他们的脸,扬起发丝飘逸。有一缕落在他的面颊上,逆光里,发丝透出一抹金黄的色泽,那一道弧度竟柔软得不真切。
“真羡慕啊。”他轻轻地说,“我以为两年时间会让你改变想法,我以为你会留在大理。却不想,你一如两年前那般执着。”他抬头望向远方,“你确定他会来?日落西山了。”
“会的。”寻善无比笃定。
“你对我可曾有一点点的喜欢?”他突然问。
寻善一愣。
红尘望着她,目光认真,带一点的固执,很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然而,他早该知道,她不喜欢他,瞧她迟疑了那么久就该明白。但他还是耐心地等待,等待她说出来。
然而,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对不起。”她低声道。
红尘眼里黯淡,苦笑一声,“果然及不上一个司简重要。”
“肯许我下辈子吗?”他再问。
寻善再次愣住,再次失言。
红尘扬起眉毛,终于忍不住大骂:“那个混蛋有那么好,他占了你这辈子,你还要把你的下辈子交给他!”
红尘气急,口水都喷出来了,喷了马头一脸,白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
寻善噗嗤一下笑了,乐道:“红尘你真是有趣。”
“看不出来是被你气的吗?”红尘没好气。
两人相望,皆是咧嘴笑了。
寻善道:“红尘,你是我此生最值得珍惜的挚友,他日有难,尽管开口。”
“找你救助?还不如直接寻求司简来的方便。”
“也行啊,我们夫妻定当尽力而为。”
红尘听闻“夫妻”二字,再次被气到:“王小白,你是存心想要气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