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已经是入秋节气,江明州的天气却并不算冷,北方这会应该已经下鹅毛雪了。
入夜,马车停下休息,宇文拿出子车捕头画的地图。
按无言的判断,米枣儿应该是早上去学堂的路上被绑走。而从车辙上判断,今早新留下的车痕只有往南的一条车道,且不止一辆。
但在这条车道上有一处分叉路口。在这里,车辙印被人为擦掉了。
“按子车捕头的地图,这边这条官道的路程短一些,且在后面的村子有一条小道,能再绕回到另一边的官道上。”
“那我们便走那条短道,如果没有,我们就抄近道回到另一边。”
加紧速度追了一天,在村子里问村人,并没有之前路过的怪人或几辆马车之类的消息。
无言和宇文熬夜赶车,上近路的小道。
夜里赶路,最怕林深伏野兽,月色遮云后。偏偏这一次两样都撞上了。
已经久无车辆驶过的密林小道,四周响起低伏的山狼的嗷啸。
“加快速度穿过去!”
受惊的马已经开始发狂的奔逃,宇文使力,勉强控制住马车行进的方向。
马车后面不知何时追出数十匹山狼,宇文控制着马车已经腾不开手...
前面一人高的山草遮蔽去路,无言盲目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片数十米高的山崖...
“快停下!”无言大喊。
疾驰的马车已经刹不住,笔直的穿过草丛。
马车从山崖上落下,下面是一片赤地,当落地的那一刻,马车将会粉身碎骨。
毫无征兆,一个巨大的虚影凭空凝现,马车被包裹在虚影里缓缓落地。
虚影如一个巨大的无毛兽身,不生眼鼻,无尾,只有四足虚踏在大地上。
马车平稳落地后,虚影消失。后面山崖上,传来狼群不甘的狼吼。
宇文从震惊中醒过来,回头找无言,无言已经昏迷或昏睡在马车里。
...
晨,日头起。
阳台镇的农夫正往村外走着,迎面走来两人,身上挂满了树枝、草叶,就这么往县衙里走去。
“咚、咚、咚...”无言还是第一次尝试敲县衙上的鼓。
公堂之上,无言不敢拖时间,直接取出县府令牌:“我是纹水县县令问闻无言,一宗人口绑架案马上就要经过这里,我要调用你衙门的捕快,请务必配合。”
“放肆!”县师爷先开口,“你当这里...”
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竖在县太爷的脖子上,宇文冷声道:“按他说的做。”
“你、你、你,你知道威胁朝廷命官可是大罪!”师爷结巴着道。
“你...真是问闻无言?”意外的县令并无惊恐,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脖子上的剑,只是盯着堂下的人问。
“双目失明不失气度,断案如神如有神助...罢了,草捕头,你带入去各处官道上设障盘查,往来商甲车马,无论来处都要盘问清楚,有消息立刻回报。”
“是!大人...那这...”草捕头看着堂上的宇文锋。
宇文收剑,退回无言身旁,警惕盯着四周人的动作,见未有动作,才放下心。
“感谢大人识明大义。”无言道。
“不必谢我,我也只是在还一份旧恩。”
“旧恩?”
“当年我因犯事受牢狱之灾,是你父问闻要人相助,才能发配到这做一个县令。”
无言心惊,犯了事被贬还能做县令,此人原来该是个什么官职?一想,自己不也是冲撞龙颜才被贬来这里。两人的境遇,何其相似。
似看出了无言所想,县令转而道:“旧人已故,秋叶黄凉。你们先进后堂休息吧,我会和你们在一起,让你们安心。”
这一番话,让宇文心里也不禁升起一丝钦佩和愧疚。
响午,传来消息,一伙人在盘查时突然掉头,现已被赶往山谷里围剿。
无言与宇文,随县令出发。
在阳台镇外不远一处山谷里,卫兵呈半月之势包围山谷,分里外三层包围,内一层手执草盾,中一层执自制的长毛,最外一层人数最少,拿的粗略制造的弓箭,因为人数不多,显得围堵的空隙比较大,便每层两人聚在一起,虽然更增大了突围的空隙,但实际反而提高了包围网的防御力。
宇文心里暗自钦佩的同时,也开始猜疑这个县令的身份,毫无疑问,此人以前定是经常领兵打战,深谙布兵排阵。很可能还是某位账前大将。
“大人,犯人已经被困入山谷,此处三面环壁,只有一处出入口,他们已经插翅难飞。”
“嗯。”县令点点头,捕头很自觉的退下,没有再多说。
“他们绑架的是什么人?”这一句,是县令问无言。
“一些孩子,大概五到十岁,具体人数不明。”无言回答。
“草捕头。”县令问,“里面有多少人?”
“回大人,一共有三辆马车,七个成年人,从车里有听到一些孩童的哭声,具体人数尚无法确定,但哭声的数量不再少数。”
县令听完,细细斟思:“问闻公子,若把这些歹人放跑,可有干系?”
“当下最重要的,是确保孩童的安全,逮捕只在其后。”
县令赞赏的点点头,走往山谷,在谷口洪声喊道:“此处已经被包围,你们无路可逃,念在孩子们尚无事,本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留下孩子,我可以放你们走。”
许久走出来一男子,穿着一身简服便装,黝黑的肤色和异突的骨骼,不似常人般健壮的肌肉,却给人一种另样凶恶感。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凶恶男子道。
县令招手,从后面牵出来七匹矫健的马:“这是给你们备的马。”
凶恶男子动摇了,咬牙似是在做心理斗争。
“从这往西走,有一条河道,那里有一座吊桥,你们过了桥,把桥斩断,我们便追不上你们。”
凶恶男子仔细思索,他却是记得有这么一条道,此人并没有说谎。似是妥协了,进去前最后对县令道:“你等等。”
许久,陆续走出几人,最后一人坐在三辆马车中间,从马车里传来孩子惊惧的哭声。
六名男子陆续上马离开,没人敢拦,皆盯着坐在马车中央的男子。
凶恶男子恶相盯着众人,丝毫不惧,手里握着一个打开的火折子,在火苗上一指距离就是一条引线,引线连着一辆马车里头,谁也不知道里面连接着什么。
“你的同伴已经走远,你现在也可以走,我们不会拦你。”
凶恶男子紧盯着县令,展露出一个邪魅的笑:“我们不可能都回去,必须有一个人死在这里。”
男子说完,火折子抬上,引燃了引线。
一霎那,两道白光闪过,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凶恶男子已经倒在血泊里,在他胸口插着一柄泛寒光的白剑,而在车台上,插着一把飞刀,引线从这里分作两截。
白剑是宇文掷出的,在他掷出剑的几乎同一刹,他看到一道寒光从草捕头的方向飞出。
掷出飞刀的一刻,草捕头便退回县令身后,做出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令宇文不禁更加疑测。
县令喝一声:“放箭!”
后方的官兵里向天空射出一支令箭,令箭冲天而上,在天空炸裂开。
无言听到炸裂声疑惑:“这是...”
县令走过无言身旁,平静的讲道:“你放心,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无言暗暗吃惊,要做出这样的承诺,说明一开始便已经布兵,难道是吊桥那里的伏兵?
是在什么时候?是在来这里的路上,就预估出了事件发展的发向、还是在更久远以前,就一直埋着有伏兵?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屈身做一个县令?
...
孩子们带回阳台县,仔细检查后没有留下后遗症,但心理多少留有一些阴影。
草捕头给各个孩子登记,问明住地。无言在里面找到了米枣儿和子书画图,两个人都受到了不小惊吓,但还是努力恢复过来。
绑架案算暂时告终了,但送孩子回去成了问题。
阳谷县令拒绝了用阳谷县的捕快送他们回去。坚持称,此次事件的孩童由始至终是无言和宇文二人齐力找回,阳台县只从中出一点协助。
无奈,无言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向阳谷县借了两名捕快先送孩子们到纹水县,在从纹水县将孩子们一一送回原来的地方。
在临别前,无言最后问了县令的名字,然后无言和宇文震惊的听着...
“名字就不提了,老夫复姓一个申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