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带洪龙龙到顶楼上，指远方汪洋一片。
“海风。”指指天上，呼拉拉风吹得脸上生疼。
“回下沙区带你看山。”
“what？”洪龙龙一头雾水：“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海景山色？”
“山和海都看见了，你是想怎样还？”庞达没好气说：“这楼顶上平时不开，你能上得来算走运呐。”
“别介……港口在哪里？”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先告我港口哇……”
“顺这条路往东走……你想怎样，吹海风呐？”
他们坐的公交车，回到中心商务区左近。城区地势起伏，建筑物高大。有些商场傍山而立，一侧高一侧低，路上人流稀疏，摊位也少。
他们去那家店人也少，商场是瑞亚国际旗下的瑞亚地产，店铺朗斯西餐。黑金属装饰风格，高消费场所，在这个地方一杯啤酒得喝掉二十块。洪龙龙跟庞达坐下餐桌一看菜单，心里七上八下。
他知道庞达刚换新工作不久，收入还不稳定，说不定这顿饭要混掉他半个月工钱。庞达是个讲义气的人，而且好面子，要说进了这家餐馆再出去这事他打死都做不出来。他巴不得现在出去吃面条，他说是木讷，却也知道眼下说出这种话大家更难看，只得随意闲聊，突然感觉在这里呆着比坐飞机更刺激。
庞达一咬牙，点了大肘子跟烤肉面包篮，又要了四杯上等啤酒。啤酒先上，俩人就着酒水，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说起霸城学校里的事。
“江瑶怎么说，要国考了吧。”
“谁知道。许是要回家了，这些年学造想也完了……说来，你当初怎么没入学造府？”
自从二八会战和城市大萧条之后，大华人口压力扩大，商品日益紧俏，作为壮年劳动力的学生群体被强制要求尽早到生产单位服役。通行的九年义务教育缩减到七年，七年教育完成后，只有很少的学生有资格进入本位学府，接受高等教育。战争和大萧条导致年青一代中弥漫着颓废气息，导致大学生活比过去更加散漫。然后，在这些所谓高等人才中，又是只有很少一部分有资格进入学造府参加深造。
进入学造府的学生，无不是来自本位学府中最尖端的人才，他们的才能体现在各种方面，每一个都有资格被称为某一领域当之无愧的专家。洪龙龙的专长电磁学和信息技术不为人知，就读在语言文学，但当时确实有那么点机会入学造府——问题是……
“没钱啊。”洪龙龙喝酒。庞达啧一声。
“倒是……喝酒。大家都一样……穷啊。”
套上塑料掰油腻的肘子，胃里面塞满很快。高挑的服务员身着酒红色旗袍，端来烤鸡和土豆泥。当她俯身摆放餐盘的时候，爽利的马尾辫扫过洪龙龙鼻尖。
洪龙龙的目光就一直追着她：“你们北地的美女——一抓一大把啊。”
庞达低头撕鸡：“至于么你，龙华缺女人？”
“不好说……脸上粉太厚。还是这里看着舒心。”
“购物街多得是美女。晚上我去名品店买冬衣，你跟在旁边看个够。你也就看看，穷人追不到美女。”
洪龙龙挠挠头，傻笑。接到陌生的手机。洪龙龙到龙华后换了电话，手机号有半年没有人打了，看见很诧异。
“您好哪位？”
“买皮筏艇的。”
“皮筏艇去名品店买，那里美女还多。”庞达在对面笑。
“别闹。今天早上我们坐同一班飞机的……”
一说洪龙龙想起来，那个带着熊孩子的年轻爸爸，在他的皮筏上呆过。
“呃……已经出来了？”
“……出来了。”对方沉默了一会：“你在星湾市了？在什么地方？”
“瑞亚辉煌城，在朗斯西餐厅。”
“在吃饭？我知道那个地方。你等我过来。”
洪龙龙挂了电话。“什么人？”庞达追问。
“空难难友吧。不是告诉你飞机失事了么。”
“在中央学府的时候就不见你好好说话，什么东西都能胡扯。你这个毛病要改啊。”
“……我说实话你们得信。”
思维无意识地发散，门铃声响。身着长披风的男人从门边走入，带来一股冷风。洪龙龙的目光和男人交错，俩人都停顿了一下，然后同时反应过来。他们对视片刻，从彼此的眼睛中发现同样的东西。
对自然环境同样的戒备，对生命和社会的漠视。同样的目光，折射出同样的灵魂。男人含笑点点头，到窗边落座。
洪龙龙收回目光，门铃声第二次响起，换了身衣服的年轻爸爸从门外走来，径直到洪龙龙面前。洪龙龙起身，俩人握了下手，他便在洪龙龙对面落座，解下围巾。
“孩子呐？”
“带给他妈了。”
“这位……要吃点不？”庞达脸色很不好看。
“不了谢谢……”男人冲庞达点点头：“还没做自我介绍吧，我叫赵平安，在龙华工作，家住星湾市。”
“幸会。”洪龙龙点点头：“洪龙龙，也在龙华工作。”
这俩个不认识的凑一块干嘛？庞达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却也不好多问。
“还没有介绍我的职业：国家军事科，新概念武器技术所……名誉雇员。”
庞达差点趴到桌子下。经历过二八会战，谁不知道国家军事科这个部门？国家军事科成员大多来自学造府，从科技到军队管理，军用通信，无不是军事方面的尖端人才。军事科的成员享有国家特权，能调动一定数量的国家军队，传说其中的高等成员身边安插有国家超能力部队严密保护。庞达先往四周看了一圈，胆战心惊地收回目光。
“喔……”洪龙龙皱起眉头，心道不妙。果然赵安平开门见山……
“航班坠落最后一秒发生的事，我看见了。”他说。
“你还真空难了？”庞达大惊失色。
“啧。”事情挑明，洪龙龙倒是平静了下来。赵平安做出手势。
“要不要找个地方聊聊？”
“直说吧。”指节敲击桌面，洪龙龙目光再次变得散漫。
“你是超能力者？”赵平安追问。庞达一口啤酒吐在桌上。
“军事科的成员思维都这么发散么？”洪龙龙说。
“这么说，你是民间极客？”
极客，新技术思潮形成的特殊团体，活跃在网络社会中的技术精英阶层。是活跃在上世纪引领世界科技改革的推动力量。极客社会一度被称为第五次科技革命的温床，但迄今为止，除了诞生过寥寥几个科技怪才，极客社会并没有对世界科技的进步作出多么大贡献。极客世界的代表人物是条顿帝国的史蒂夫·乔布斯。
极客社会洪龙龙是知道的，但他不没有在极客网络上注册过。他摇摇头。
“谈一些技术上的事情吧。”赵平安翻开话题：“起重23吨的物体，逼近亚音速坠落水体表层，要使它速度骤降为零，同时还不损坏它的机体结构。世界上有这样的技术么？”
“话说回来，你倒是要怎样？”洪龙龙目光在窗边的男人那里穿梭片刻。赵平安双手按桌面，双眼直视着他。
“加入国家军事科，你觉得怎么样？”
庞达咽了口唾沫。
洪龙龙突然扬起手。一枚闪耀着电光的纽扣电池飞过头顶，浅蓝色矩力场展开。赵安平双眼猛然张大。
一枚迫近的青色子弹悬停在他脸旁，距离太阳穴不到一寸。下一秒屏障消解，子弹和电池同时落到桌面上。
洪龙龙翻身起来，一脚把背后的靠背沙发踢到朝向窗户那边，挡住三人身形。第二枚子弹穿透沙发，仍射穿赵平安腿部。赵平安脸色惨白。
“该死，特种合金子弹……快离开这。”
洪龙龙架住他胳膊，招呼庞达后退。离开时他下意识向窗边望去。
那个男人平静地站起身，目光投向窗外。他的动作平和有力，如宗师般气度俨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