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兹带走了黄成和劳伦斯，洪龙龙回归到昼伏夜出的机械生活。随着能量值一点点压低，头脑中吞噬和破坏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简单点。他对自己说。
他结出子午印，封闭光信息采集装置和声波接收装置。
在漫长的时光中他沉睡了很久，恍惚间仿佛看见城市的破灭，朝代的更迭，以及岁月长河的流动。一个声音对他说：醒来醒来！然而他并不理睬。
赤帝在十公里外建造观察哨，用高倍显像仪观察他。黑皇坐在他身后，吃蓝色香菇。
“在这个地方盯着他有什么用？”赤帝烦躁地说：“为什么不让我去把他揪出来，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左右一拳就被打晕，你倒是很痛快。”黑皇丝毫不为所动：“或者反思一下，毕竟我们至今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东西打败——他不像人类。他好像没有情感，同伴和朋友是随意就可以割舍的东西，但却想方设法帮助那些敌人类；他没有理智，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方向，也不可能达到特定的目的；他唯一依仗的是自己莫名妙的强大力量，然而用这种力量做什么？他是否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这很有趣。”
“嘿。”赤帝招招手：“他动了。”
十五米高的身躯站起。洪龙龙一拳砸碎一栋高楼，手握最大的那块水泥凶狠地向他们抛来。赤帝和黑皇惊觉不妙，正欲逃走，突然感到身躯异常地迟缓。
被发现了……俩人脑袋里冒出这样的想法，随即就被飞来的巨石压进地下。
洪龙龙戏谑地看看，纵身跃入高空。五分钟后他回到自己搭建的城墙区。这里的人大多去往下城，但兰天兰海兄妹和阿萨还在那儿。他把硕大的脑袋贴近缝隙，往城墙里面观望。
“吊臂和行车？不，即使在城郊工厂里也找不到了……还不明白么？敌法时代刚开始，实质上所有实体产业就被摧毁了。我一再声明这一点：黑暗城邦意图掌控和掠夺的是地面的能量和资源，敌法老怎么会允许这些耗能大户继续存在呢？现在能从黑市上淘出来的，都是非常集约的轻科技产品。这些东西无疑已经在黑暗城邦中改换数代了……什么？你想做机关枪？”
“我……想学会一点。”
洪龙龙向墙内窥伺。克劳兹靠在墙上，无奈地看着前面。兰天执着地和他对视。
“机关武器，哪是那么好做的。”克劳兹虎着脸：“即使在格斗警卫厅，合格的机关师也是屈指可数。真的希望做一名格斗警察的话，我还是建议你从基础枪斗术学起。”
兰天默默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知道此刻自己没有资格说什么了。他是被遗弃在混乱城市角落的孤儿，对拯救自己的枪神克劳兹永远抱有无条件的感激和信任。究其本质，克劳兹给自己的建议也是十分客观和实际的。敌法时代，面对尸者最实用的科武战法就是枪斗术，它用最简约的力量实现最广泛的杀伤，攻防一体，能够有效锻炼人类神经反应和手脚协调。这也是大多数格斗警察选择的战法。
每个人都选择那条道路，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走得跟别人不一样？
然而内心里，一个声音也在不甘心地小声说话：
明明……我也是能做到的啊……
“我……我知道了。”兰天低着头，小声说。调皮的兰海看着他偷偷在笑。克劳兹摸摸下巴，卸下俩把古老的左轮枪。
“木壳弹。”他撂下一句话：“这些天把枪摸熟。”
枪神克劳兹瞬间消失。兰天迫不及待地抓起枪，举起瞄准比划一番，一脸兴奋。对他来说，俩把枪通往的格斗警察之路，已经是很难得的机会了。
洪龙龙直起身子，把头从城墙上探过来。
“洪龙龙！”兰天一下子发现了他。
“出来。”洪龙龙把手递过去，兰天一个健步跃到他手心上。
“阿萨，照顾兰海。”他回头向跟过来的阿萨挥挥手。阿萨在墙角下转了转，最后坐回到兰天旁边。
洪龙龙跨出俩步，街区上尸者纷纷让开道路。
“你很久没回来了，兰海和阿萨都很想你。还有克劳兹叔叔，还有还有，克劳兹叔叔上次提到的，大海那边的俩个呆头……”
“你不许这么没礼貌。”
兰天讷讷地。
“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听见你和克劳兹在墙里面嘀咕。你想学机关术？”
机关术这种东西，在格斗警卫厅中也是很古老的。
“恩。”兰天用力点点头：“我很喜欢一点点建造机械的感觉，如果学习机关术的话，就好像给机械创造出生命。但克劳兹叔叔让我学枪斗术，我也认为很有道理。一个人一生能达到的目标是有限的，我想让自己切实一点。”
洪龙龙快步疾行：“你想达到什么目标？”
“当然是成为中阶的格斗警察啦。”兰天想想：“克劳兹叔叔告诉我，在下城，大多数人住在混居宿舍，只有中阶格斗警察有权分到一套小屋，有能源配给和充沛的商品服务……如果我能成为中阶格斗警察，我和妹妹的生活也能宽裕很多吧。”
“住宅吗？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啊。”洪龙龙嘿嘿笑着：“幸好我不用负担这样的麻烦。”
“是啊。”兰天羡慕地敲打他的合金外骨骼：“你这么大的块头，刮风下雪也不会冷。我们人类就不一样啦。”他躺在洪龙龙手里：“我们没有食品就会饥饿，没有衣服就要寒冷，没有伴侣就会孤独。像你这样的生活，我们是一秒都忍受不了的啊。”
“啊，到了。”洪龙龙停下脚步。他们来到半座宏伟的图书馆前。
“看。”他把兰天放到墙壁断裂的书台上：“我父亲告诉我，所谓人丑就要多读书。这里就是我曾经读书的地方。”
“这种地方……你当时要怎么上来！”兰天从书台边探出头，脸色大变：“而且，就是你能上的来，又怎么下去？”
“你猜？”洪龙龙转身。
他毫不犹豫就——走了。
兰天目瞪口呆。他顺着断裂的墙壁边缘摸索一阵，逐渐陷入绝望。
他所在的地方距离地面十二米高，墙壁光滑，没有任何下脚的地方。
他把头从边缘缩回来，目光落回身后的书架上。他的目光猛然一怔。
科技类图书。
机械原理与架构，手工制作，工业母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