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斑马的翅膀在身旁高频振动，负载白兰地和洪龙龙俩个人在三百米空中飞行，速度不快也不慢。从高空俯望大地偶尔能见十几米高的执政官反射阳光的金属脑袋。它们高仰着巨大的脸孔，注视着他们从头顶缓慢飞过。
“不用担心。”白兰地乐观地说：“现在是白天。执政官很少在白天飞行，而且它们也不管空中的事情。”
他们飞了半个钟头，横跨四分之一的城市地界。没有被摧毁的城市建筑渐渐变得显眼，废墟中时而也有幸存的难民往东方和南方迁移。他们聚集在一起，成为密集的人潮。有时候执政官就从那些人潮上踩过去，留下遍地血红和悲哀的哭叫。
背后的蝙蝠发出咔哒哒的奇怪声响。洪龙龙闭上眼睛。
地下的景物飞速越过，飞斑马开始降低高度，盘旋着靠近另一座高台。高台上有人挥动旗子指引。梁山是一座濒临东海的高山，山周环水。在向西一侧明显的地方驻守着习练科武战法“横流”的矢量刀刀手。洪龙龙趴在飞斑马上注视他们很久，直到飞斑马的爪子摩擦到地面上。
洪龙龙跳下地面，白兰地拨转飞斑马的脑袋。
“我就送你到这里。塔罗街还有需要用到飞斑马的地方，必须尽快回去。”白兰地指着广大的梁山：“克劳兹的杂货店就在山门入口的地方，一进去就能找到了。顺便告诉那个老杂毛把欠哨哥的运输费还上。”
飞斑马跃下高台，鼓动翅膀飞走了。洪龙龙摸了摸怀里的三枚碳晶体，乘坐升降机下到地面上。梁山的入口就在高台出口对面，俩个身穿黑色战甲的青年坐在那啃烧鸡。他们啃得如此用心，以至于洪龙龙从他们身边走过都不知道。
荒凉。这是这方卫界给洪龙龙的第一印象。
除了阳光通透，这里似乎与城市中的景象并无二致。路旁混乱地生长着杂草和小灌木，园林七扭八歪。空落落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除了入口处俩个狼吞虎咽的看守。那俩个人的身影很快被杂草和灌木挡住了。洪龙龙继续往前走，看见的是成片的垂柳和榆树。树木中间有一条空荡荡的小道，往前俩个分叉，其中一条通向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边散漫地搭建一个同样七扭八歪的小屋，楼上挂着七扭八歪的字：克劳兹杂货店。
“哦，好极了。”洪龙龙走近，屋子边上有个腰间挎着黑枪的大叔躺在一张竹躺椅上。他张开眼，看见洪龙龙。
“你就是那个敌法老小鬼？”他问。
“您一定是克劳兹警官。很荣幸见到您。”洪龙龙弯腰，恭敬地说。
克劳兹从躺椅上半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洪龙龙注意到，他的瞳孔开始向俩旁分裂。然而他随即收回了目光。
“进去坐坐吧。”克劳兹说：“既然成武托付我给你这份工作。这里没什么人。”
洪龙龙跨进门里，屋内的摆设比外面更混乱，墙面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建筑的，明显看出有歪斜的倾向。他用锯倒的朴树原木打造了货架，那货架也是倾斜的，然而钉接得十分结实，木板结合处也打磨得很光滑。一些货架上摆满瓶瓶罐罐，也有些摆放着枪支，玻璃柜台里存放有制式军刀和一些不知名的金属材料。洪龙龙往柜子角落里看去，不由得一阵肉痛。那里摆放着一板子亮晶晶的微能碳晶体。
能源。这在黑市里不知道能换到多少钱。
克劳兹懒洋洋地冲里面瞥了一眼。
“以后早上把货柜整理一遍，晚上打扫卫生。还有什么工作……等我想起来再安排吧。”
“货柜上的东西心痒痒的话随便摸出来玩。但要是你敢动玻璃柜里的东西……”克劳兹咧开嘴：“我就砍断你的手。”
“就这些。”
克劳兹躺回椅子上。洪龙龙四下看看找不到椅子，只好趴在柜台上面。他看见柜台上有些灰尘，便从货柜上拿下抹布，仔细擦拭起来。
克劳兹杂货店的工作不繁杂，有很多的空闲时间。洪龙龙在这个地方度过了平静的一个月，期间用后院堆积的槐木板打造了一只简陋的板凳，用刨子磨光凳子表面，还趁着有太阳的日子在院子里刷了一层桐油。和杂货店里的其他摆设一样，这个凳子从外表上看也是七扭八歪的，但十分结实。克劳兹看见这个板凳后，偶尔有空会教他一些简单的木工手艺，他学得很快。之后他就重新打造自己的板凳，拆掉凳子表面，加高凳子腿。最后他把板凳打成了一张宽大精美的老板椅。
克劳兹悠闲的时候就在外面躺椅上晒太阳，有时也会一言不发地说消失就消失。晚上的时候他会沉默着把门合上，俩个人平时彼此不怎么说话。
打造出椅子后洪龙龙就坐在椅子上瞑目修炼龟息真定功。他现在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每当打坐入定的时候，身体内部非常的温暖，同时时间会突然过的很快。他在早上七点闭上眼睛入定，张开眼睛时可能已经是晚上七点。克劳兹鼓励他这么干，据他说这样能给他省一顿饭。
“气功？霍霍。”他阴阳怪气地笑。
每个月会有俩三天克劳兹给洪龙龙放假，那些天里杂货店关门，虽然这一个月来杂货店里没来一个客人。每当这个时候洪龙龙就会从山门里溜出去，在城市里到处溜达。克劳兹一致认为他这样做很作死，因为卫界里的人很少跑到城里去，城里很危险。执政官，神出鬼没的敌法老，还有邪异的暗星魔鬼，这些随时会夺走他们这些人的生命。
拥有俩张面孔的瓦力跨着隆隆的步伐从高楼间经过，突然那张鬼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它在俩座十米高楼之间停下脚步，扭头四下望去。俩张脸上的眼睛散发出明亮光芒，犹如宝石一般夺目。
一只小小的动物扑棱着翅膀从楼宇间飞过。瓦力鬼脸上的目光锁定那个动物，一直跟随它绕过高楼的犄角。
那是一只蝙蝠。
瓦力转过身。隆隆的脚步声又一次响起，同时也渐渐远去了。
在一片初升的霞光中，逐渐显现出洪龙龙瘦小的身影。他盘坐在矮小的居民楼上，不动，不念，不闻，不想，也不呼吸。他的身形瘦削，却有着一派宗师般岳峙渊渟的气魄。
飞翔的蝙蝠落回他的背后，熟练地倒勾住后衣领。洪龙龙张开双眼。随着他双目的开启，一道微弱的冲击从额间蔓延开。一道横置在楼顶上的水泥块翻滚着摔落到大地上。
洪龙龙站起身，直视着冉冉升起的太阳，目光中没有一丝退却，只有莫名的柔和平静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