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惬意的周末。
洪龙龙的房间里没有专门的椅子，只有一只摇摇欲坠的写字台，上面摆着他的电脑。床就是他的椅子。以房间的狭窄程度，再添一把椅子是万万放不下的。房间里没有窗户，灯光也完全被上铺的床板遮挡住，要想看看书什么的只有爬到上铺去。洪龙龙半靠在床板上，聚精会神地读一本旧书。景兰巧躺在他腿上，手指在他碎屏的手机上来回划拉。突然手机屏幕上冒出一点电光。洪龙龙严厉地瞪了她一眼，景兰巧吐舌头。
“为什么碎成这样啊？你用东西好不仔细哦。”
“死开。”
景兰巧从梯子上爬下去，嘴里嘀嘀咕咕翻到洪龙龙床上。在洪龙龙枕头边上堆满了书，大多让人看了封面就没有读下去的欲望。其中有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有本草纲目，有伤寒杂病论，易经，诗经，论语；有半导体交流基础，通用机械原理选读，电子信息工程概论，城市园林植物图鉴，甚至有小学生读本的社会与自然。这些书以散乱无序的状态堆在一起，让他的床有一丝旧书店的既视感。与书本相比，留给他睡觉的地方未免太狭小了。
“哎呀，真勤奋。”景兰巧捻起一本书。
洪龙龙没吱声。她无聊地翻着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喂？赵平安是谁啊？”
洪龙龙看看时间，接过电话。
A级杀手“蛇”现由稽查三所关押，而精神变异的牛邦和小魏被国际特殊部门控制后很久没有消息。赵平安打字介绍了一些情况，大致是说稽查三所收拾蛇这个东西有点困难，希望免疫精神冲击的洪龙龙协助云云。此外还有铁牙要为辽阳金枪客一战的事情当面道谢。洪龙龙看到金枪客三个字一阵恶寒，偷眼向床下看去，景兰巧像是一无所觉。
“我出去一下。”他跳下床。金枪客那身刀枪不入的铁甲被他扒了扔在床底下，还有一把被削成俩段的金枪，他怀疑是凌凌漆的杰作。
“什么时候回来呀？”景兰巧一脸天真烂漫。
“中午之前回来。你可以出去走走——最好是走丢了。”
“嘿嘿。”
稽查三所所在的金鼎城市项目也是瑞亚国际的地产，洪龙龙原本没想到它会被建筑在商务楼底层，囊括了整整一层楼。不出所料，迎出来的正是在西城别墅见过的大钢牙。洪龙龙跟他碰了拳，决定还是叫他大钢牙。
“大钢牙，什么问题啊？”
“啊呀，精神系的中危难搞嘛，赵平安跟我们打包票说你特殊的嘛，我们要你这样特殊的帮忙嘛。”
洪龙龙眉尖直跳：“打住！你们是要怎么搞？别又像稽查九所那样搞出事来。”
“那个是例外的啦。我们这里看守的清一色都是中危，那个小小杀手翻不出风浪嘛。”
“你来啦。”赵平安刚从一个乱糟糟的房间里出来，里面稀稀拉拉走出一大批警员，过去的人都用好奇的眼神望着他：“来我们去羁押室。”
“牛邦和小魏最近怎么样了？”找不到什么话说，洪龙龙想想，询问道。
“也就是那样。总之——”赵平安没多说：“你交了女朋友，还非法同居？”
“滚你妹的。”
他们走到一间气闭门房间前，赵平安死活不肯跟进去。
“你也要小心。”他警告说：“这段时间这家伙变得更邪了……我们只能用镇定剂控制他。”
打开门走进去。蛇还是老样子，只是看见洪龙龙时，似乎瞳孔缩小了一丝。
“他们说你最近不太安平啊。”洪龙龙关上门，随意地在他面前坐下：“老朋友。”
羁押室的椅子坐着很不舒服。不如床。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会再次见到你。”蛇笑笑：“比我想象的快。”
“不是很理解你们杀手的想法。怎么？还想试试干掉我？”
“不是试试，是一定行。”蛇笑得很谦和：“现在，如果给我机会，我一定能杀掉你。夺回我的荣耀。”
“你这狗屁荣耀……话说你跟狼都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做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我们多多少少也是同被中危级捶过，算是患难之交了吧，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你说多不合适对不对？”洪龙龙唾沫四溅：“还是谈谈那俩个中危的事吧。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办法消除影响？”
“抱歉，杀手不谈交情。”蛇抬手抹净脸：“至于那俩个中危——坦白说不是我做的。我说过，我只是唤醒了他们心中的魔鬼。事实上每个人心中都有魔鬼。从低危到中危，不过是人认识到自己本质的过程罢了。你能让一个长大的成人变回婴儿吗？”
“那你不是好棒棒？我要不要鼓鼓掌？”洪龙龙一脸惫懒：“我做了这么多年电能炸弹，不一直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凭什么人一憨厚的老实汉子一觉醒就成了杀人屠夫？我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是因为。”蛇招招手，洪龙龙靠过去：“你是一个奇葩。”
“有什么成果没？”洪龙龙一脸费解从羁押室里走出来时，赵平安急忙追上来问。
洪龙龙摇头：“尤其是关于中危级存在的变异过程……仍然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你知道，他们那个行当，对自己吃饭的家伙看守很严，根本掏不出话来。”
“上头的意思是把他们俩个培养起来，但现在这样……老实说，他们的家人我一直都瞒着，能躲就躲。咱们都想把事情解决喽，但是精神方面的事情……我这个圈子里还真的没有那个超能力者能解决。讲道理我现在只能依仗你了。”
“我就看在那几次大排档的份上……”洪龙龙无奈：“下午带我去他们那儿看看吧，我尽力想想办法。对了，凌凌漆师承合气道，这个门派注重心灵境界的建筑，说不定有压制精神污染的方法。你试没试过向他求助呢？”
赵平安半天没说话。洪龙龙意识到，他是拉不下脸求凌凌漆。凌凌漆刚到龙华市的时候，因为不知道他的高危级实力，赵平安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现在凌凌漆一战成名成为北地卫士，等于是啪啪啪甩了他好几下耳刮子，清脆悦耳。
买了卤肉蹄子回家，打开房门愣了下。
景兰巧不在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