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便到了长安皇宫,隔着金色的帷帐车帘,我听到马车外千岁的呼喊,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我不知道今日这些个千岁,会不会是明天条陈上一道将我致死的折子。有道是无情最是帝王家,殊不知世道沧桑,本就是无情。
楚千醉将我带到含章殿的时候,阿错穿了一身玄色的衣服坐在那里,他白皙细长的手指搭在额头,恰巧遮住了微微蹙起的眉心。
“皇上,娘娘送回来了。”楚千醉上前道。
那一双桃花眸睁开,我先是看到眸光转动间抑制不住的惊喜,旋即这惊喜便渐渐淡下,继而是不忍和无奈。
“臣妾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一身素服叩拜行礼。若是往日,这种行为阿错一定要同我发脾气的,可是,世间偏偏有一个词叫今非昔比。
我甚至开始怀疑,阿错将往昔那些秘事瞒着我,到底是真的出于为了我好,还是根本就是同他那死去的父皇一条心..
良久,他开口,声音沙哑:“起来吧。”
我起身,楚千醉便告退,他转身背对着阿错的时候给我递了一个眼色。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会同阿错讲我哥哥的事情,可是楚千醉一定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复杂。
我低头故意不去看他,我们兄妹如今已经是凶多吉少,我不想,这件事再牵扯进任何人来,尤其是那些对我们好的人。
待他走后,我同阿错两两相望,我知道,他有许多话想要问我,就如同我也有许多话想要问他一样。
可是,我们都没有开口。
夫妻,原来真的是至亲至疏的。
“好好休息,不要顾虑太多了。”他上前,衣袖微微动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抬起手来。
我点头,答应了一声,便告退。
寝宫里的人全部换了素服,花陌见我回来,一下子就哭出声来:“郡主节哀。”
方才我见阿错,闷了一肚子伤痛和委屈,现在见了花陌,反倒是觉得才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便同她抱头痛哭。
“花陌..阿爹走了,他也不要我了..哥哥现在在天鉴司,我不想他有事,可是现在一点儿法子也想不出来。我该怎么办..”
花陌先是胡乱抹画了一把自己的脸,便取出帕子给我擦眼泪。即便人前再怎么强装淡定,此时却再也无法掩盖我内心的无助。
她让宫里的人统统退下去,把我拉到屏风后面。
本以为花陌会为我哥哥出一些什么主意,没想到她一开口便是——
“郡主,我问你,先前来的那位赵姓公子,是不是前赵的皇子,真名唤作丰惜晚的?”她看着我的眼神,一本正经,再没有了往日的嘻嘻哈哈。
我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花陌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亦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花陌,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开口,连自己听着这声音都觉得飘渺不真切。
花陌刚刚止住的泪水复又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哭道:“郡主,你怎么这么糊涂!你知不知道朝堂上多少人是看不惯九原王府的?你知不知道皇上最忌讳的便是前赵国?你知不知道若论起罪过,你比小王爷的通敌叛国还要严重?”
我听着花陌痛心数落我,反倒突然心生一股释然。我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大梁国对不起阿错的事,可是如今我承受的痛苦远远超过了做坏事的人,倘若大梁的律法真的处死了我,我反倒觉得那未尝不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