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眯着双眼看着假山后悄悄离开的身影,当时还年幼的他,却早已明白皇宫中的生存之道。
董妃难得严厉的呵斥了他,“不是让你去御书房好好读书的么?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她看了一眼看似纯真善良的三皇子,拉着五皇子就走了。
三皇子冷笑了一下,拉着年幼的妹妹,“婉茹,我们回去吧。”
当时年小的六公主,如今早已不记得那些过往了。
只是三个月后,皇帝大发雷霆,一怒之下将董妃打入了冷宫。
然而第二天冷宫就烧起了大火,当时的董妃也香消玉殒了。
五皇子和董妃身边的贴身侍女不见了,还有当时的保护董妃的暗卫也不见了。
此事被皇后一举压下,说是宫女点燃明灯时,不当心将纱巾点燃了,当时熟睡的董妃未能跑出来。
帝妃宫内,香炉内袅袅熏香,帝王花制成的熏香让人心境平和,却不能让此时的巧柔平静下来,“刘嬷嬷,你说这些给我听,是什么意思?”
刘嬷嬷艰难的抬头看着高高的穹顶,“没什么,只是眨眼间,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当时的她,她,他,还都是少年意气风发,女子娇艳欲滴,如今却早已消逝,只留下已经垂垂老矣的她。
红衣女子倚靠在软垫上,闭上双眼,“刘嬷嬷,今日我会当什么都没听到。”她不想牵扯太多,只怕到时再也无法脱身。
刘嬷嬷苦笑着,艰难的起身,“公主,老妇并无他意,只是有些事,需要有人知道,并流传下去。”
巧柔看着老人依旧佝偻的背影,轻轻自语,“年少无知,不可说。”她终于明白李老将军经常挂在嘴上的不可说是何意了,因为不可说。
不知不觉已然是夜晚了,今夜皇上留宿在了云中阁。
远处萧条的庭院与皇宫的灯火通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子看了一眼身后,便纵身飞上了皇宫。
彩芳殿,贵妃抚摸着已然高高隆起的小腹,“桃叶,你下去吧。”今夜,她要独自等一个人。
一个男子在女子离开宫殿之后,悄然潜进了室内,看着床榻慵懒的女子,“红俏,你找我作甚。”他不知为何看到她之后,总是有一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若隐若现。
红俏不再掩饰,冷眼看着他,“少主,你不恨我?”当时的他,怒吼着,伤痛着,却不知她也同样痛着,所以她对天发誓,一定会让上官如风尝到同样的痛楚。
上官如风一个移步就来到了女子的面前,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红俏,你知道什么。”他看着女子突然紧张的模样,心中确然是一种愉悦,他想要她更痛苦,才能让他不去想太多事。
红俏深呼吸,看了一眼他放在小腹的手,“上官如风,你为何要将她送进宫?你不是很在乎她么?送碧悠进宫从一开始的阴谋,到最后的不得已,你难道都不记得了么?”
上官如风冷然的看着她,“并不是我送她进宫的,是她自己宁愿进宫,也不愿看到我。”心中的痛然,怎是身下这个女子能够体谅的。
窗外的风声,让女子的声音都凉了,“少主,你终究守不住任何人。”当初她的追随,最后却是心碎离开,如今他又将心爱的女子送入皇宫。
上官如风双眼危险地眯起,看着女子,“红俏,你凭什么说我。”手下渐渐用力,女子痛苦的模样,眼神深处是恐惧。
女子痛苦的容颜,深吸口气,“上官如风,就凭我曾经爱你,如今我恨你,所以,我才是看得最清楚的人。”
男子不再言语手下也不再用力,松开了女子之后,站在床边冷淡地看着她。
红俏看着上官如风眼中的怜悯,不禁冷笑,“上官如风,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明日,巧柔就要和皇帝完婚了,你的皇位,你的女人,他都抢走了,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上官如风并没有因此生气,他早知她要成亲了,就在明日,嫁的人却不是他,“红俏,你好自为之。”转身便消失在房间内。
床榻上的女子却是失神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上官如风,我这么恨你,不就是因为我爱你么。”
皇宫灯火通明,侍卫巡逻声在宫中回荡着,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头顶上悄然飘过的身影。
静谧的帝妃宫,就连锦鲤都沉到了水池底,红莲闭合,却挡不住幽幽花香。
一个男子站在窗外看着黑暗的房间,内功深厚的他可以清晰的听到女子沉睡的呼吸声,“巧柔,我还记不起你是谁,但我真的很不想你嫁给他。”
明日,他记不起名字的女子就要嫁作他人。
明日,他不知不觉放在心尖的女子,就要离他远去。
时光重叠少年依旧,只是弹指间,岁月早已换了红颜。
夜晚还未睡着的天影的透过窗户却看到了男子高大的身影,他又来看她了,自从小姐进宫之后,少主夜夜都会来看她,有时只是这样站在窗外凝望着漆黑的窗栏,有时悄然走进宫殿。
天影一声轻叹,明日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少主不再是上官如风,而巧柔也不再是巧柔。
而此时躺在床榻上发呆的巧柔,并不知窗外一抹身影正静静地凝望着她,她的脑海中都是刘嬷嬷今日所说的一切。
她所说还都很模糊,但是很显然,她知道一切的真相。
只是在这个陈旧的故事中,她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而先帝白烨,深爱董妃就连茶楼说戏的都会经常拿来说,怕是锦都三岁的孩子都知道。
翻个身,看着窗外却愣住了,一个身影悄悄离开了窗前。
女子起身走到门外,却看到了门栏下,放着朵朵帝王花,她弯身捡起花枝,还可以感受到那人刚刚离去的余温。
如今一切都迟了,不是么。手中轻轻松开,看着花瓣随风飞逝,心中最后一点牵挂也在这个深沉的黑夜中,慢慢变成粉末,最后消失在心间。
将军府,两道身影走进了府中,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走到他们的面前,“风统领,苏副统,你总算来了。少爷从今天下朝之后,便一直一个坐在凉亭喝酒。”老管家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如月看了一眼木槿,深皱的眉头,“李管家,你不要担心,如今我们就是来看他的。”两人走进将军府之后,越靠近凉亭,就越闻得到浓重的酒味。
今日下午训练完的风如月和苏木槿接到李管家的消息之后,就立刻赶来了将军府。
他们自从护送巧柔入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一则是他们是暗卫,平时并不能轻易走出暗卫营,二则是他们也对此无能为力。
如月看着少天一口一口喝着酒,似乎又回到了那时他以为巧柔跳崖而死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放纵自己。
木槿看不下去他这样糟蹋自己,一把夺下他手中的酒壶,抓着他的衣领,怒吼,“龙少天,难道遇到巧柔你只能借酒浇愁么!你就不能想点有用的么!”
少天深红的脸颊,抬眼迷乱的看着他们,大喊道,“苏木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是也是感情中的懦夫!你敢带风如月离开这里么!”
此话一出,风如月和苏木槿的脸色剧变,自从从金柯回来之后,两人能避开则避开,都对那些日子只字不提。此刻却被龙少天如此轻易的说出口,伤口有种被人扯出的疼痛。
凉亭内冷风习习,水面也是波光粼粼,周围都是早已成枯枝的梅树,将军府种满了梅树,这是众人皆知的,只是其中的原因,怕是只有少天自己知道了。
苏木槿双手紧握,脸色惨白,一手拉着龙少天的胳膊,两人跌跌撞撞的来到院子中央的空地上,“龙少天,你个混蛋!”说罢,便是一拳挥在了少天通红的脸上。
龙少天被他一拳打倒在地,一时的迷糊让他无还手之力,也因喝了酒早已没有力气,嘴角淡笑,也罢,若是被他打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结束了。
男子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龙少天,你起来啊!起来啊!我让你起来听到没有!”正要冲上前去,却被身后的女子一把拉住。
如月拉着木槿,“木槿,罢了。”身边的木槿喘着粗气,瞪大着眼睛看着地上的人。
女子走到少天的面前,在他耳边轻轻说,“少天,事实已经不能改变,但是你希望是怎样的结果,是你自己决定的。”起身离开早已泪湿脸颊的男子。
苏木槿挑了挑眉,看着走来的女子,“这就完了?让我再揍一拳行不行?”
风如月冷淡的看着前方,头都不回道,“不行,明天他可是新郎官,被你打的面目全非算什么?”
身后的男子不解气的看着少天,“龙少天,你给我记着!你欠我一场架!”转身离去的木槿,并不知这一场架竟是再也没有打。
躺倒在地上的龙少天,双手遮面,蜷着身子,再也忍不住的痛哭。
最先遇到她的人是他,最先爱上她的人也是他,为何上天这么不公平?
为何他总是缺少,带她走的勇气。